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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的野菜經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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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菜,在我的詞庫裏,是一個蒼涼和憂傷的名詞,因爲它和我的童年有關,和我的故鄉有關,還和我的娘有關每次想起野菜這個名詞,酸甜苦辣就會涌上心頭。

故鄉的野菜經典散文

我的故鄉叫樹棲柯,那是個長野菜的好地方。

嫩綠柔香遠更農,春來無處不茸茸。立春一過,地米菜、白花菜、鴨腳板、香春芽、紅旱菜、水芹菜、蕨菜就陸續從泥土裏、枯草中鑽了出來,在房前屋後和坡前坳後,搖頭擺腦,初綻芳菲。在春天的舞臺上,最先登場亮相的野菜是地米菜,城中桃李愁風雨,春在溪頭薺菜花,薺菜即地米菜,春天的腳步剛來到鄉村,它就迫不及待地鑽出地面。此時,迎春花的枝條還在沉睡中,連苞兒都還沒有鼓出來,而地米菜已經開花了,在春風中折射着墨綠油亮的光澤,搖曳着嫋娜多姿的身段了。完全可以說,地米菜纔是報春的使者。正是由於地米菜的登場,我的營養補品纔開始豐富起來。

我是吃野菜長大的,因此對野菜有一種特殊的感情。

野菜是造物主對鄉下人特有的恩賜。立春後,還沒有到春耕大忙的時候,因此生產隊收工比較早,大概在下午3點種左右。而這時正鬧饑荒,家家戶戶揭不開鍋,爲了充飢,或者爲了活命,大人、小孩都到山裏挖野菜。這樣,娘每天收工後,就領着我到楊家河、剪刀溪、大巖板、黑草坪等地方去挖野菜。天黑前,可以挖一揹簍。回家後,娘將野菜洗乾淨,切細。然後從坑架上取下一塊臘肉,在燒紅的鍋子裏抹一圈,又將臘肉放回坑架,這就是說這塊臘肉不是吃的,而是用來做油的。之後,娘就將辣子、野菜倒進鍋裏,撒點鹽,打幾個滾就成了下飯的還菜。不過,野菜更多的時候和米一起煮稀飯,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菜糊糊,在當時是一種難得的佳餚。娘做的菜糊糊很香,我就是吃這種菜糊糊長大的。還有,就是用野菜做草粑粑。清明前,白花菜出來了,娘就領着我挖回一些,將白花菜和糯米粉用水合成漿狀,用手捏出一個個圓坨坨,白綠相間。然後放多鍋子裏煮,煮數後,由於草多米少,顏色和形狀和狗屎都一樣,鄉下人就叫狗屎坨坨,名字雖然很俗,但卻是那時一種難得的美味。

蕨菜是故鄉的山裏最見的一種野菜,也是我童年時吃得最多的菜,至今記憶猶新。冬天,人們爲了做草木肥,就放火燒便坡上的芭茅、土牆條和其它小灌木。到了春天,被火燒過的地方就長出蕨菜來,又肥又大,有鉛筆那麼粗。那時,娘經常領我去偏坡一帶扯蕨菜,一扯就是一麻袋。有一次,娘領我到燕子坨扯蕨菜,天黑前已扯了一麻袋。回家後,娘就燒開水,撩蕨菜;撩好後,又將蕨菜撕開,攤在篩籃裏。娘做這些的時候,我就坐在旁邊看,有時也給娘幫一點小忙。等娘做完這些後,雞已叫頭遍了,娘纔將我抱上牀蕨菜扯得多了,一時吃不完,娘就做幹,留到秋冬相交之際吃,那時春夏種的蔬菜已經過季了,山裏的野菜也不見了蹤影,幹蕨菜就成了這時的主打菜。我記得那年秋冬之際,我家吃了足足半個月的幹蕨菜,不過孃的手藝高,做出來的菜花樣百出。再就是背到供銷社賣,換幾個油鹽錢。那時正是大割資本主義尾巴的年代,不許社員養雞鴨,養牲豬,根本不存在什麼養雞爲油鹽,養豬爲過年的說話。有一次,娘背了一麻袋幹蕨菜到供銷社賣,3分錢1斤,娘賣得3塊多錢,除買了油鹽外,還剩一些,娘就扯了1米白卡嘰布,給我逢了一件白襯衣;還給我稱了半斤水顆糖,我足足吃了半個月,惹得同年的小夥伴饞涎欲滴,回家哭着要娘去扯蕨菜賣。

野菜當中,味道最好的要數樅菌。樅菌到底算不算野菜?我不敢下這個定義。農曆九月後,樅菌出來了,可這時正是農忙季節,打穀子、曬穀子、摘油茶、撿桐籽大人根本沒有時間到山裏撿樅菌,這個任務就落到了小孩子的頭上。於是,娘到山裏打穀子時就把我帶上,娘和其他社員到田裏打穀子,我就到田邊的樹林裏撿樅菌。當娘打完穀子後,我也撿了半提籃樅菌,收穫不小。回家後,娘就是再苦再累,也要給我弄吃的,娘離開我後才明白,娘疼兒疼在肉裏。於是,娘把樅菌洗乾淨,從碗櫃裏取出上場到供銷社肉食站稱的肉,砍一寸長的那麼一截,割成薄片,和樅菌一起煮。吃飯的時候,娘只泡了一點湯吃,而肉和樅菌都讓給我吃了。不過,我撿來的樅菌是不能全吃的,得賣錢,因爲樅菌是一種山珍,城裏人最愛吃,出手後可以換點零用錢;於是,乘趕場的機會,娘就將樅菌托熟人偷偷地賣到飯店裏,那時是不能公開做買賣的.,被抓到了就是投機倒把,要開羣衆批判大會進行鬥爭。每次樅菌出手後,娘就高興地抱起我,親了又親,誇我是個乖孩子。

還有胡蔥。胡蔥的生長期與其它野菜多少有點區別,胡蔥冬天就有了,不過比較細,蔥頭埋在泥土裏,一扯就斷了,因此冬天的胡蔥很少有人扯。到了春天,經風雨一滋潤,胡蔥竟長的有筷子那麼粗了,一尺都高,像地裏的大蒜或火蔥。這時,已到春耕時節了,大人開始忙了起來,爲了讓我挖更多的胡蔥,娘叫鐵匠專門給我打了一把小挖鋤。於是,每天我就跟在孃的後面,娘在田裏忙着,我就在田坎邊蹲下來挖胡蔥,胡蔥遍地都是,一鋤頭挖下去就能挖出一大把,將蔥頭上的泥巴抖掉,放進提籃裏。收工回家後,娘將我挖的胡蔥擇好、洗淨、曬乾,然後灌進壇裏做酸,以備往後沒菜時,打湯泡飯吃。有一次,家裏沒有蔬菜了,幹蕨菜也吃得嘈心了,由於營養不良,我已餓的面黃肌瘦,娘就從壇裏摳了一碗胡蔥酸,打湯讓我吃,我竟然一口氣吃了三大碗胡蔥湯泡的菜糊糊,三碗菜糊糊下肚後,臉上也就有了血色。

故鄉的野菜很多,遠不止我上面說的那幾種。

有人說,野菜是上蒼賜給我們的天然美味。可是,在我童年的時候,野菜卻是充飢的糧食,用故鄉的話來說,就是野菜半年糧,在那個缺吃少穿的年代,野菜是鄉親們的主打糧食。有一次,大隊放動畫片《小號手》,紅米飯,南瓜湯;挖野菜,也當糧裏面的這首歌一下子在村裏傳唱開來,每次吃飯的時候,不僅大人唱,小孩子也唱,至今我都沒有忘記這幾句歌詞,有時到山裏挖野菜,不知不覺地就哼了起來。故鄉的野菜養育了我,我只所以能長大成人,野菜是功不可沒的,可以說沒有野菜就沒有我,至今我肚裏的野菜屎還沒有屙完,讓我始終不會忘記生活的苦,也讓我更加懂得和珍惜生活的甜。

如今,好多年過去了,爲了換換口味,嚐嚐味道,有時我也到山裏挖點野菜,儘管油鹽很足,佐料也很足,可總是吃不出童年的那種味道了。不過,跟娘挖野菜的情景是永遠不會忘記的,每次吃野菜的時候,我就想起了娘,好像娘就坐在我的對面,默默地注視着我

我常想,只要故鄉的野菜還在生長,娘就永遠不會離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