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呢子大衣-散文

母親有兩件呢子大衣，一長一短，長的及膝修身好看，短的僅略長於普通上衣，樣式簡單。短的因經常穿着早已經破舊已經扔掉了；長的除了我幼年時在過年節見過她穿一兩次外便一直被壓在箱底，這一壓便是幾十年！

那兩件呢子中長的那件因爲很少見母親穿着，早已經忘記什麼樣子了，但短的那件於我來說印象卻特別深刻，不僅是因爲母親經常穿着的原因，更主要的是我曾經穿過，那經歷使我在多少年來的寒夜裏能時常想起，在風雪中行走時總不免會憶起那段難忘的經歷。那時我上初一，父母依靠着時常遲發甚至不發的幾百元工資艱難地維持着一家的生計，因爲家裏孩子多，家庭生活的拮据可想而知。一件衣服通常都是哥哥穿了弟弟穿，冬天幾乎沒有件象樣的禦寒棉衣，也沒有棉鞋，就連穿的襪子基本是都是沒有腳後跟的，在外人面前從來都是羞於脫鞋，每次上學前總不忘把襪子忘下拉了又拉，生怕同學們看見自己沒有腳後跟的襪子而被他們恥笑。一年四季中幾乎有三季都穿着城裏表哥穿過小了後又送給我的那件上衣，那種自卑感時常圍繞在我心裏，揮之不去，久而久之養成了我內向膽小的性格，幾乎不和同學們交往。而那個冬天似乎又特別的冷，早晨五點多起來上早學，凜冽的北風夾雜着大片的雪花，打得人幾乎睜不開眼，我沒有件象樣的棉衣來抵擋這大風雪，但又不能不去上學，母親便把她平日裏穿着的那件已略顯破舊的短呢子大衣拿來讓我穿上。雖然那衣服顏色略顯中性，但因爲樣式是女式的，我怕同學們笑話，執意不穿，可母親還是硬逼着我穿上讓我去學校，她說同學們沒人會刻意注意你穿什麼衣服的，凍壞了可咋辦？我只得硬着頭皮穿上那件女式短呢子上衣去上學。風雪象刀子一樣吹打在我的臉上，雪花還不時從領口鑽進來，那種涼意很有穿透力，直達我的身體內部，但我不懼怕那寒冷，卻顧忌於到時同學們會怎麼笑話我。那兩公里的路我不記得是怎麼走過來的，我只記得自己硬着頭皮進了教室坐到自己的位置的，不敢擡眼看班內的同學。可能一直以來都感覺自己有點象醜小鴨，那天也真的沒有同學去關心我怎麼穿了女式的上衣來上學，我只記得放早學後自己依舊低着頭在風雪中往家走，生怕別人的目光會投到自己不自在的臉龐上。多少年過去了，那記憶依然清晰如昨。

一轉眼二三十年已經過去，人們的物質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人們不再爲沒有衣服可穿而發愁。西北的銀川進入十月天氣就開始變冷，又該是準備冬天衣物的時候了。看着地上被風吹落的黃葉，記憶彷彿又把人帶回到那個冬天，讓我回憶起母親的那件呢子大衣。如今那件短呢子大衣早已沒有了蹤影，我從少年也走到了中年，母親更是從中年邁入到了老年，身體開始變得臃腫，腳步行走起來已略顯蹣跚，再也穿不上她年輕時的那兩件呢子大衣了，甚至已記不起這件往事，但於我來說，這樣貧苦生活的`記憶卻是永難忘記的。於是在生日那天我從網上給父母各訂了一套保暖內衣，直接讓客服投遞到老家的地址，我雖然從未給自己過過生日，但無疑這個生日是最有意義的。在外多年很少去關注父母怎麼樣，一直都是他們在擔心我在外面過得怎麼樣，想想真的挺內疚。保暖衣郵到了，父親打來電話，雖然他們心中高興但口中仍不免是責備之語，讓我們不要亂買東西花錢，說家裏衣服並不缺少。電話中說父親的那件合身，而母親的那件雖然已經是女式中最大號的，卻因爲她身體臃腫變形而穿不上。沒有爲母親挑選上合適的衣物這讓我多少有些難過。但我想母親心疼花了冤枉錢，至少內心該是快樂的吧，僅這一點便值了！

母親的那件長呢子大衣一直壓在箱底，那該是她結婚時候買的吧！多少年過去了，我想每當母親翻箱子時看到那件呢子大衣都不免會撫摸幾下，畢竟那上面有母親年輕時候的記憶！我不知道父母結婚多少年了，但大哥今年39，想來該是結婚四十年了。在西方結婚四十年該叫紅寶石婚，而母親作爲中國最普通平凡的老年婦女別說戴紅寶石，可能根本都沒見過真正的紅寶石，更不會知道這些什麼婚，也不會去浪漫地進行紀念，他們唯一知道和希望的就是他的孩子們能過得更好，這就是中國最平凡最普通的父母親！

母親的呢子大衣代表了一個時代，也記錄了母親們的青春，壓在箱子的最底層，一如她們的愛深埋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