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漢進城記散文

10月16日是“中國蘋果之鄉”甘肅省靜寧縣首屆成紀文化節暨果品展銷會的開幕式。

雞叫頭遍鐵柱老漢就睡不着覺了，睡不着還得裝着睡，他不願把前半夜睡不着後半夜睡得正香的老伴驚醒，他壓低嗓門哼了一聲，翻個身又半清醒半迷糊地迷糊了過去。

王老漢，真名王鐵柱，是靜寧縣李店鎮店子村的農民，今年82歲，耳不聾，眼不花，身子骨還硬朗得很。王老漢幾天前就聽人說今年要舉辦什麼果品展銷會，說那是個很熱鬧的場面，但王老漢對果品展銷會的事不感興趣，他的心思還在交流會上，聽人說今年是靜寧縣秦劇團要爲展銷會助興演出，縣秦劇團自然要比縣城的搭班劇團和鄉里的攢班子戲耐看、過癮，所以對於愛看戲的鐵柱老漢來說那真是作家賈平凹吃洋芋糊湯再好不過的事了。交流會未開的前幾天，王老漢心裏急急的、煩煩的。

天晴得朗朗的，終於熬到了天亮。今天鐵柱老漢翻身起牀的動作麻利得像個青年小夥，不等兒媳婦端來洗臉水和茶爐，他就親自下炕洗臉，端爐生火，儘管濃濃的煙驚醒了老伴，還被老伴埋怨了幾句，但鐵柱老漢毫不在意，他照喝他的灌灌茶。茶癮一罷，兒媳婦也端來了油餅，荷包蛋。兒媳婦最瞭解爹的心思，每逢交流會爹都會早早起來幹這幹那的。

吃過喝過精神煥發的王老漢戴頂草帽像個孩子似的走進這個巷子約了一個小老漢，又到那條小巷約了一個老老漢，邊走邊約，不大一會工夫七八個老漢又說又笑走到公路旁邊，今天他們要坐公交車進城哩，真是的，如今農家的日子越過越紅火，連公交車也通到了家門口。

車來了，七八個老漢嘻嘻笑着上了車。剛坐穩老漢們爭着要掏車費，鐵柱老漢站起來攔住大家說：“夥計們，今天我約大家來，這車費還是由老哥——我掏 。”衆老漢不再嚷了，他們知道鐵柱老漢的脾氣，心好脾氣倔，惹怒了會發火，再說這年月李店鎮的羣衆家家戶戶靠小拱棚西瓜和金蛋蛋蘋果賺了錢，哪個老漢手頭沒有百兒八十的零花錢，鐵柱老漢想請客，想耍人由他去。衆老漢一邊說笑，一邊看景，車行駛在柏油馬路上，約莫一個小時就到了縣城。

縣城的變化就象娃娃的臉，一年一個大變樣。七八個老漢近兩年不常到縣城走動，所以費了好大地勁才找到文化城的正門。離開幕式還有半個多小時，文化城裏已是人山人海，門外還有許多羣衆正往進涌，把門的警察忙得團團轉，今年的場面確實比哪一年都隆重熱烈。這年月說人富了連人的心也變得不可捉摸了，可是鐵柱老漢們卻處處碰到的是好人，進成紀文化城的時候，大門外的青年小夥子想硬擠進去卻擠不進去，而幾個老漢一到，人民警察推住擁擠的人流把他們放進去，想看開幕式，幾個老漢怎能抵得過一層又一層厚實的人牆，還是維護秩序的工作人員想得周到，把他們幾個老漢還有許許多多的老大爺老大娘，放到文化城八卦壇的臺階上，讓他們真真切切，舒舒服服地看，這一下場裏的一切都進入了老漢們的視野，不進文化城不知道它的莊嚴和雄偉，走進一看，嘿，那不是把北京天安門城樓給搬來了嗎？你看那高高的臺階，那白色的欄杆，還有尖尖的樓頂，還有……活脫脫電視上看到的一個天安門城樓。那樓兩邊已站了許許多多的人，中間還坐了一排人，臺階上鋪了紅地毯，數百盆黃菊花鮮鮮豔豔地開着，幾個掛着豎幅標語的大氣球把整個成紀文化城渲染得格外熱鬧，會場上到處洋溢着節日的喜慶氣氛。

10點18分，縣委書記站在話筒前，高着嗓門喊：“現在我宣佈，靜寧縣首屆成紀文化節暨果品展銷會開幕式現在正式開始。”立刻，禮炮聲、鼓號聲、喇叭聲響成一片，形成了萬馬奔騰之勢，千羽信鴿，萬隻綵球騰空而起，把天空裝扮得五彩繽紛。鐵柱老漢看着這熱鬧的場面，給身邊的老漢說：“看把他家的，這比過十五鬧社火還熱鬧哩。”衆老漢附和着說：“那當然，咱怕這一輩子也碰不上這場面哩。”幾個老漢興致勃勃地邊看邊議論，臺上的重要來賓一個個在攝像機、照相機的晃動下從後臺走到前臺，講完話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臺下一會響起一片掌聲，一會又響起一片掌聲，衆老漢也跟着衆人拍，直拍得手掌疼。

領導講話結束，領導剪綵、羣衆儀仗隊和彩車的表演結束，最後是靜寧文藝工作者在八卦壇上表演的反映人文始祖伏羲的大型廣場舞蹈《伏羲畫卦》片段，當穿着樹皮一樣服裝的伏羲女媧們一出現，場內立刻騷動起來，鐵柱老漢和衆老漢的心也騷動起來，隨着劇情的一步步展開，衆老漢的眼睛直直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那故事情節太精彩了，衆老漢不能用語言去表達，那原始的東西一經舞臺再現，美，簡直太美了。

節目一完，果品展銷會正式開始，許多人潮水一樣朝東南角的果品展覽長廊涌去，鐵柱老漢們沒有動，他們在原地休息了二十幾分鍾，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他們才走過去看，這一看讓王老漢們吃驚不小，他們彷彿走進了孫悟空的花果山，又彷彿走進了王母娘娘的蟠桃園，那來自李店、仁大、治平等二十幾個鄉鎮和縣果品總公司的參展果品排成了行，堆成了山，那果子紅得紅通通，黃得金燦燦，綠得逼人眼,那蘋果，那梨，那葡萄……還有一樣特殊的'東西——玉黃，雖然這是些老漢們常見常吃的東西，但今天放在這裏不但格外引人注目，還各自有各自別具特色的名字，講解員說，那小孩皮球一樣大，足有斤半重的蘋果叫隴原紅，那惹的讓人直流口水的早酥梨叫亞洲一號，那拳頭大的玉黃不叫玉黃叫黑寶石李，那比人的眼珠子還晶瑩的葡萄叫美國一號……琳琅滿目的果品看得衆老漢眼花繚亂，今天站在這裏不要說吃了，聞一聞都能將人醉倒。衆老漢邊走邊看還誇個不停，這時，正好有十幾家新聞媒體的記者盯上了他們，有記者把話筒伸到王老漢的嘴邊問；“老大爺，您看了這次果品展銷會有什麼感想？”王老漢說；“光聽說今年要辦果品展銷會，沒想到有這麼好，着實讓我老漢大開了眼界，今年的果品會好啊、確實好，咱再沒啥多說的。”記者又問：“您老人家種蘋果了嗎?您想到參展了嗎？”王老漢笑哈哈地說：“種了，咱種的蘋果今年獲得了一等獎，這幾年我們全靠蘋果發家致富呢！”

回答完記者的提問已是中午時分，幾個老漢前呼後擁地來到蘋果酒廠的展位前，圍着一個圓桌坐了下來，這時，酒廠的服務生走了過來，拿出兩瓶蘋果酒讓老漢們品嚐。這社會真是無奇不有，這不，只知道糧食能釀酒，沒想到連果子也能釀酒。喝着蘋果美酒，吃着從小食灘上要來的小籠包子和炒麪，幾個老漢那個愜意勁兒，真是沒法形容，今天要不是在果品展銷會的現場，衆老漢真想挽起袖子，放開嗓門，猜拳行令喝他個一醉方休。吃着喝着不由得鐵柱老漢生出了許多感慨，他自言自語地說：“唉，這樣的好日子恐怕到頭了。”旁邊的服務員立刻插了一句，說：“老大爺，省委、省政府組織開展的“聯村聯戶，爲民富民”活動開始了，您瞧着，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下午的戲是靜寧縣秦劇團演出《金沙灘》，這是幾個老漢最愛看的，鑼鼓一響，幾個老漢的眼睛象釘在了戲臺上，他們醉眼朦朧地在秦腔優美的韻律中感受着生活，體驗着人生，他們想讓大秦腔那雄宏與博大的節奏去激盪自己的內心深處。由於演員們演得精彩，衆老漢們看得專注，不知不覺三個多小時的戲也就散場了。坐在返鄉的車上，夕陽的餘輝撒在幾個老漢古銅色的臉上，幸福象花兒一樣盪漾在他們每個人的心裏，而此時，手裏提着一隻靜寧燒雞，兩個鍋盔的鐵柱老漢還回味着自己一天的行程，還掂量着“省委、省政府組織開展的“聯村聯戶，爲民富民”活動開始了，您瞧着，好日子還在後頭”那句話的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