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收往事散文

傍晚我去公園散步時，聞到了一縷清淡的香味。擡頭看到一大片紫色的花朵，香味就是來自這棵高大的苦楝樹。

在老家母親住過的院子裏曾種一棵苦楝樹，樹幹高過房頂。只是那時太忙碌，沒有注意這種樹開花時的樣子。不過，苦楝樹的果實我倒是注意過，開始是有些許橢圓的綠球，就像青棗子的樣子。到了秋天果實會變爲黃色，去掉果皮裏面是一個硬硬的果核，果核上有一道道的棱。曾經有人把果核處理乾淨穿成手鍊，戴在手腕上感覺還挺好看。

以前媽媽住的那個院子很大，南邊和西邊是平房，北邊和東邊則是二層樓。父母在那裏住了十多年，我還在裏面辦過幼兒園，後來因爲一些原因關閉了。那幾年雖然辛苦，卻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憶。女兒那時還小，每天都和她的小表弟在院子裏玩耍。姥姥那時還健在，她住在一樓的北屋裏。姥姥腿腳不好，每當太陽出來，她就扶着凳子挪到屋外的連椅上曬太陽。老年人像小孩子，每當看到我在外面大包小包的買東西回來，姥姥總要喊住我，問我買的什麼好吃的。有好吃的哪會不給她吃？只不過她老了牙齒不好，一點兒東西就要咀嚼半天。好在她也沒啥事，慢慢地品嚐食物的味道想來也是一種打發日子的方式。

後來姥姥被小舅接走了，在小舅家呆了兩年，姥姥身體就不行了。接到小舅的電話，我們姐弟陪媽媽去看姥姥。姥姥瘦得皮包骨頭，神志也有些不清楚了。姥姥的願望是回大舅家，她是想死在自己曾經生活過的地方，那裏是她的根。可是大舅和表哥不說話。我們看姥姥實在可憐，就把她接回了媽媽家裏。姥姥已經九十歲了，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就在那年的臘月二十二，姥姥的生命走到了終點。那天上午我們一家人都在，姥姥走得很平靜，好像也沒有什麼痛苦，神態很安詳，就像睡着了一樣。我和妹妹給姥姥穿上壽衣，姥姥的身體還是軟的，只是手指有些水腫。第二天，舅舅們和姨媽陸續趕過來了。大舅和姨媽表情木然，也看不出傷心的樣子，也許他們是覺得人老了早晚會有這一步。天黑了，別人都去二樓吃飯歇息，只有小舅舅一直不肯上樓，他失神地坐在姥姥的遺體旁邊，嘴裏唸叨着:“媽沒了！媽沒了！”那一刻我站在小舅舅身邊，心裏說不出的悲涼。人無論長到多大也是需要媽的，媽媽走了應該是最難面對的事情。況且姥姥一直最疼愛小舅舅，所以他此刻心裏應該比任何人都難過。我也不知如何勸慰小舅舅，只有和他一起枯坐着，陪着已經去了天堂的姥姥。

想想姥姥一輩子也不容易，很小的時候就沒了親孃，後媽對她也不好。出嫁了丈夫（我的姥爺）也不知心疼她，經常和她吵架，有時還動手打她。淮海戰役打響，姥爺和村裏的青壯年一起去支前，犧牲在了前線。姥姥一個人帶着幾個孩子又當爹又當媽，日子的艱辛可想而知。實在過不下去了，就和同村的.一個男人搭夥過日子，還得不到姨媽和大舅的諒解。其實姥姥也是沒辦法，家裏好幾張嘴等着吃喝，沒有男人，再堅強、再能幹的女人，日子還是難以爲繼。但凡有別的辦法，誰會讓孩子去後爹跟前看臉色。

姥姥的一生是坎坷的，雖然沒給孩子留下什麼遺產，可是她費力勞神把幾個孩子養大成人已經是莫大的功勞了。姨媽和大舅直到姥姥去世還是不能諒解她再嫁這件事，我們感到很無語。老人走都走了，還怨恨什麼呢？太沒有意思了！逝去的人回不來了，不管是對是錯，都沒了爭講的意義了。倒是活着的人要好好珍惜親情，平安快樂地活着最重要。只是大舅和姨媽到現在都不明白親情的可貴，他們活在怨恨裏一直走不出來。親人間若想和睦相處，互相諒解是必須的。心裏有愛就有陽光，陽光灑滿心房，哪裏還容得下怨恨和不滿？

想起這些往事，我彷彿又看到了姥姥的模樣。姥姥，你在天堂還好嗎？天堂裏有小舅舅陪伴你，你也不會孤單了吧？你活着時最心疼的就是小舅舅，也最牽掛他吧？三年前小舅舅因胃癌病倒，我弟弟一直在舅舅左右伺候着，直到他離開人世。小舅舅去世時剛滿六十歲，確實走得太早了。不過生老病死誰也無法阻擋，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親人逝去。姥姥，若來世有緣，你和你的孩子們還會是母子母女嗎？如果你還是他們的媽媽，我想他們會諒解你，會好好愛你的!

姥姥，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