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飲一杯無散文

前天晚上八點半困到昏厥，昨日早上便四點半就醒，無所事事，看起來百變小櫻透明卡牌新出的兩集。說是無所事事，其實還是有事的，早上九點半要去旁聽一節課，講柏拉圖的《會飲篇》，於是我匆匆讀完了朱光潛所翻譯的中文版，再讀了一點英文版。

很早便聽說《會飲篇》（Symposium）的大名，雖然讀了一年的柏拉圖，卻從未有機會真正去讀這一篇對話錄。之前總是望而卻步，但是昨日一讀起來，卻不禁感到有意思的很。《會飲篇》講愛，講愛人與被愛之人，講男女男男和女女，也講記憶。

先前聽過很多人是不完整的，總是想要找到另一半的各種版本，讀《會飲篇》才恍然大悟，原來最早的版本是源於此處。劇作家Aristophanes講了一個神話，先前的人們有三種性別，男性，女性和雌雄同體。那個時候的人們有兩個腦袋，四條腿和四條胳膊，平時滾着走路。因人們冒犯神意，宙斯便將人一切兩半作爲懲罰，這樣子一半的人，僅有一個腦袋，兩條腿和兩條胳膊。他們總是渴望找到被分離的另一半，找到之後便永久地擁抱在一起，永不分離。古希臘人對於同性戀並無歧視，和異性戀相同對待。屬於男人的一半找到男人，屬於女人的一半找到女人，而雌雄同體的一半找到雌雄同體的另一半。如此來看，異性戀的各位，其實本質都不過是雌雄同體的一半罷了，不是真正的男人，也不是真正的女人。

而蘇格拉底居然講自己的老師Diotima，將愛無善無美，因愛是慾望，總是渴求着自己缺乏的事物。如果愛渴望美，那麼愛缺乏美。而Diotima講不朽與將朽之物，人都是會死去的，因此人們總是渴望留下一些不朽。有兩種：通過生育，人們將自己的基因傳遞下去，而通過哲學，人們將自己的思想傳遞下去。蘇格拉底在Theaetetus裏大談助產術，說自己善於爲男人接生思想。

有時候想想，確實如此。將朽之人的我們，要如何達到不朽呢？除卻生育，也就只剩下思想了。《自私的基因》認爲我們每一個人其實都是基因爲了傳遞自我，而創造出來的機器，自我意志只是這機器運行時產生的。而我卻沉迷於精神戀愛，讀書讀到情深處，讀到會意時，跟戀愛又有什麼不同呢？當我讀史鐵生的《我與地壇》，當我讀博爾赫斯的《小徑分岔的花園》，當我讀李娟的《我的阿勒泰》，當我讀卡爾維諾的《看不見的城市》，總是想爲這樣的書，這樣的人，以及找到他們的我而哭泣。

生理上的互相吸引，強求兩具身體，相處同一時刻；而靈魂上的互相吸引，卻可以罔於時空，愛上每一個逝去了的。

讀書，其實很講究緣分，就跟戀愛一樣。它需要此時此刻的我，愛上彼時彼刻的另一個人，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雖不喝酒，但是在靈魂深處，卻如故人來，只消問：會飲一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