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欣賞：無端飲卻相思水

寒冷的冬夜，周遭一片寂靜，靜得彷彿只聽得自己的呼吸聲，隱隱約約能感覺到空氣中流淌着厚重的壓抑。我獨坐一隅，給自己點燃一根菸，猛吸一口，輕輕吐出一串串菸圈，眯着眼睛看那不規則的菸圈氤氳繚繞，相繼糾纏着慢慢散去。下意識地搖晃着杯中酒，剎那間，醇厚的酒香撲鼻而來。輕抿一口，一股醇香自脣齒間蔓延，滑入喉內卻是一種辛辣刺喉，忍不住大聲咳嗽幾聲。眯着眼睛，出神地凝視着杯中的酒，不禁啞然一笑。酒，真是好東西，它能誘惑人的嗅覺，刺激人的味蕾，迷惑人的感知。可是，它卻不能抑制“舉杯消愁愁更愁”的抑鬱心結。

杯中酒下肚，我已微醺。自嘲一笑，笑自己心甘情願喝了這杯自釀的苦酒。寒冷的空氣，侵襲着一顆狂熱的心慢慢降低了熱度，連同我的長安城也漫卷着傾訴不盡的感傷和無邊無際的孤獨。憂鬱和無奈織就一張網，包裹着我，緊緊纏繞，無法掙脫，難以釋懷。卻沒有人能夠引領我、幫助我抖落一身的落寞，揮去這一懷的惆悵……

我真的喝多了，索性就讓我一醉方休，就讓這杯聞起來香醇，嚥下腹內苦澀的酒，完全將我淹沒吧，讓靈魂浸泡得更徹底，讓我的內心世界被永久麻木，讓苦難變成秦嶺的煙雲，任其瀰漫，任其消散。也許只有這樣，我的心纔不會再哭泣，靈魂纔不覺得哀傷。

就讓我喝高吧！我的長安古城，在雙腳下不斷地搖晃，不停地擺動。而此時的我，還和以往那樣箭步如飛嗎？很多時候，我不願回頭看，因爲生活之所以痛苦，只所以隱含苦難，那都是因爲它承載了太多太多的過去。可是此刻，我卻在左顧右盼，映入眼簾的是那大紅燈籠依然掛在高高的城牆上，彷彿一如往昔，不斷地重複講述着唐朝那些破碎不堪的、陳舊的故事。

就讓我醉了吧，徹底地酩酊大醉吧。也許只有這樣，我纔不會是我自己；也許只有這樣，我才情願我已經不是我自己。眼前，滿地的枯葉紛紛飄落，就如同一顆伶仃的心倍感淒涼。我真的好想投入其中，隨着刺骨的寒風義無反顧，飄然離去……

心，真的亂了嗎？爲何我卻只能無助地任憑肆虐的西風放縱？爲何我只能眼看着狂妄的西風在我那遼闊的'關中平原橫行？可是，在遠處的秦嶺，卻依然繁花似錦，燦爛依舊，與此形成截然不同的反差……

我們之間的一切，經過時間的成全和歷練，無論真摯也好，遺憾也罷，最後也只能成爲封存在記憶中的片段。我也只能在往事中去尋覓那些曾經傾注一世的耀眼的光芒，在往事中去回味曾經溫暖我心靈的點點滴滴。多想在此刻，毅然放下世俗的陳規，無所顧忌地賭一把，贏取未來能夠溫暖我一世的芳華。

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是否是一種幸福？在對的時間遇到錯的人，又是否是一種悲傷？此時，是誰在索引一杯過夜茶的傷心？又是誰在沉默之中，將一個個沒有生命力的文字摺疊交替，凝結成一行行愁腸斷句？

心，真的亂了。回憶的花瓣掠過心湖，泛起片片的漣漪，填滿記憶深處的所有空間。我努力追尋，翻遍所有的角落，找不到你的影子，觸摸不到你的溫度。難道，一個轉身就註定是一輩子的錯過？難道這個世界所存在的這樣或者那樣的限制與隱祕的禁忌，只能註定我們要接受難以預測的變故和身不由己的離合？可是，心有慼慼的我，又是否會在淒涼中無奈地消失？

情深緣淺，我們的愛相遇在不恰當的時間。誰說歲月無痕，美好的往事只能回味？當我白髮蒼蒼的時候，難道只能靜靜回首往事，默默細數眼角的皺紋？可是不管怎樣，我卻依然堅信，當我想起那些如流星般劃過生命的愛情，就足以溫暖我的餘生。

無奈何，我們一直在彼此不斷地錯過，錯過楊花飄風的春，又錯過楓葉瑟縮的秋，直到在歲月的流轉中來到嚴寒的冬。經歷漫天飛雪，北風呼嘯，迎接刺骨的風暴，直到年華不再。

方寸大亂，心，真的傷了。在一次次的辛酸與感嘆之後，來自心底的聲音在大聲向你呼喊：快來到我身邊，請你幫幫我，伸出你的纖纖玉手，拉緊我的手；用你溫柔的眼神，勾住我將要掉下懸崖的孤苦的靈魂……快來救贖我，我不想墜落，不想沉沒於無底的深淵。

也許這是命定，最終還是抵不過命運開的一個玩笑。完美無瑕的溫存，失去了千言萬語的浪漫，沖淡了朝朝暮暮的溫馨。而今，我不再是你用心仰望的王，可是，你卻永遠是我心中難以割捨的皇后。

再次喝完杯中酒，眼看着你美麗地轉身，我無能爲力地心懷怨恨。美麗的光環，散發着迷人的光輝，誘惑着我情不自禁向你靠近，去追求那份可望而不可及的美麗。

我該怨天還是怨地？珍藏那一滴源自心底的淚，用無形的屠刀，刻下永恆的詛咒，無奈地任憑痛苦氾濫成災。既然愛了，那就無怨無悔地愛着吧，放飛滿心的愛戀包圍着你，心海之上，潮起潮落，澎湃着的盡是無以言說的甜蜜。

不想說恨，只想告訴你，縱然有一天，我如那轟然倒塌的山樑，已然淪陷在荒蕪的悲傷裏，不再享受陽光的燦爛。可是，那不朽的白骨啊，也會把你的柔情，帶向無極，保留千古。儘管，你在應該記得的時光裏忘記了我，可是，我卻仍在應該遺忘的時光裏記住了你。

無端飲卻相思水，酒香難斷相思恨。有緣飲卻一滴，就已盡知，便要糾纏一生。罷了，就讓我醉了，亂了，傷了，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