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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柱》劉叉唐詩鑑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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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 柱

《冰柱》劉叉唐詩鑑賞

劉叉

師幹久不息,

農爲兵兮民重嗟。

騷然縣宇,土崩水潰,

畹中無熟谷,

壠上無桑麻。

王春判序,

百卉茁甲含葩。

有客避兵奔遊僻,

跋履險阨至三巴。

貂裘蒙茸已敝縷,

鬢髮蓬舥。

雀驚鼠伏,寧遑安處,

獨臥旅舍無好夢,

更堪走風沙!

天人一夜剪瑛琭,

詰旦都成六出花。

南畝未盈尺,

纖片亂舞空紛拏。

旋落旋逐朝暾化,

檐間冰柱若削出交加。

或低或昂,小大瑩潔,

隨勢無等差。

始疑玉龍下界來人世,

齊向茅檐布爪牙。

又疑漢高帝,

西方來斬蛇。

人不識,

誰爲當風杖莫邪。

鏗鏘冰有韻,

的皪玉無暇。

不爲四時雨,

徒於道路成泥柤。

不爲九江浪,

徒爲汨沒天之涯。

不爲雙井水,

滿甌泛泛烹春茶。

不爲中山漿,

清新馥鼻盈百車。

不爲池與沼,

養魚種芰成霪霪;

不爲醴泉與甘露,

使名異瑞世俗誇。

特稟朝沏氣,

潔然自許靡間其邇遐。

森然氣結一千里,

滴瀝聲沉十萬家。

明也雖小,

暗之大不可遮。

勿被曲瓦,

直下不能抑羣邪。

奈何時逼,

不得時在我夢中,

倏然漂去無餘。

自是成毀任天理,

天於此物豈宜有忒賒。

反令井蛙壁蟲變容易,

揹人縮首競呀呀。

我願天子回造化,

藏之韞櫝玩之生光華。

  鑑賞

從唐德宗貞元末到憲宗元和時期,以韓愈爲首的一派詩人,一反大曆以來圓熟浮麗的詩風,走上險怪幽僻一路。如韓愈的《陸渾山火》和盧仝的《月蝕詩》等都足以代表這種詩風。劉叉也是這一詩派的著名人物,以《冰柱》、《雪車》二詩爲最有名,而《冰柱》詩尤奇異奔放,寄寓遙深,爲後世所稱頌。

全詩可分爲三段。

從首句到“更堪走風沙”爲第一段。在這一段裏,詩人首先揭發了當時的社會現實:干戈不止,民不聊生。安史亂後,接着出現藩鎮割據的局面,而吐蕃也多次出兵干擾西南邊疆,詩裏所說的“騷然縣宇,土崩水潰,畹中無熟谷,壠上無桑麻”,反映了當時因戰禍連綿而造成的田園荒蕪景象。詩人爲了躲避兵災,逃向四川,而四川也非樂土。旅途艱辛漫長,而在兵荒馬亂中跋山涉水,不僅要忍受風霜勞頓之苦,還要時時提防惡人的侵襲。“貂裘蒙茸已敝縷,鬢髮蓬舥,雀驚鼠伏”,寫出了旅途中的艱辛困苦,爲下文借寫冰柱抒發感嘆作了鋪墊。

從“天人一夜剪瑛琭”到“直下不能抑羣邪”爲第二段。這一段是全詩的主要部分,描繪了冰柱的奇麗景色。在一夜大雪之後,房檐間的冰柱垂掛下來,大大小小,高低錯落,一樣的晶瑩潔白,玉色瓊輝。

它不是冰柱,而是天上玉龍的爪牙;它不是冰柱,而是漢高帝的斬蛇寶劍!這兩個奇異的比喻,不僅寫出了冰柱的風神,還爲下文寫它的不爲世用張勢:它不能化爲及時雨,使田禾滋壯;而只能化爲泥漿,使道路艱難。它不能化爲九江的波濤,奔向大海;而只能浸入峽谷,沉淪天涯。它不能化爲雙井名泉,煮茗煎茶;它不能化爲中山美醞,芳香四溢。它不能蓄而爲池,積而爲沼,養魚種芰;它不能爲甘泉,不能爲飴露,使這特異的祥瑞徵兆爲世俗贊誇。它只能憑藉它的清沏之氣,孤潔自賞,自凝自消。它的光彩雖不亮,卻無法掩遮;它負着曲瓦,不能施展神鋒,剷除奸邪。

這一大段的描繪,句句是在寫冰柱,卻句句關聯到詩人自己。詩人的懷才不遇的憤恨之情,剛傲不羈的性格,全面地顯示了出來。

從“奈何時逼”到末句爲第三段。這一段寫冰柱消失以後的感嘆。天晴凍解,冰柱從夢中消失,杳無蹤跡。萬物的成與毀是天決定的,它對於冰柱不會特加恩澤,卻反而使那些井蛙壁蟲,順生易長,揹着人,縮着頭,聒噪不休。期待天子能回造化之力,把冰柱珍藏在櫃子裏,使它永遠放射光輝。這一段比上一段更深一層,拿容易消失的冰柱和最易繁衍的蛙蟲對比,揭示出當時政治上的小人橫行、賢士在野的情況。最後詩人把理想寄託在皇帝身上,希望他能扭轉形勢,重用賢才。詩的最後兩句是畫龍點晴,點出了詩的主題,就是說只要皇帝任用賢士,排斥奸邪,就能消除戰禍,天下太平。

這首詩在藝術上很有特色,以冰柱入詩,題材新奇。更奇的是對冰柱的形象描寫,把冰柱擬人化,句句是寫冰柱,也是句句在表露自己的懷才不遇。他用玉龍的爪牙,劉邦的斬蛇寶劍來比喻冰柱,貼切而新鮮,爲修辭手法創一特例。就詩體來說,這首詩是句子長短不一的雜言體,抒寫較自由,適宜於表達較複雜的理想感情。用這種詩體,不可避免的是多議論,散文化。劉叉的`這首詩顯然是受《月蝕詩》的影響,而又加以發展,顯得更爲奇譎豪放。使這首詩顯出它的最大特色的是在用韻方面。它用的是麻韻,麻韻字的音是響亮的,高昂的,但韻字卻比較少,因有“險韻”之稱。這首詩共二十七韻,全屬麻韻,中間的“舥”字,“柤”字很少有人用過。“邪”字用了兩次,前一個音“牙”,是劍名;後一個音“霞”,是奸邪之“邪”的另一讀,音義不同,故得同用。用麻韻寫古體詩,一韻到底的很少見。本詩在抒寫中一氣貫下,縱橫自如,在描繪冰柱一段,連用了六個“不爲”排句,氣勢浩蕩,鬱結於胸中的不鳴之氣,噴薄而出,“特稟朝沏氣,潔然自許靡間其邇遐”兩句,拗折多變;“ 森然氣結一千里,滴瀝聲沉十萬家”兩句,對仗整飭。這些句式的變化是和感情的起伏跌宕密切相連的,句子或長或短,或對仗,或散行,而最後都能很自然地落到韻腳上來,毫無生拼硬湊的毛病,用險韻而不覺其險,顯示出詩人的才華,爲唐代詩壇增添了光芒。宋代蘇軾在《雪後書北臺壁二首》中用“尖”“叉”二韻,第二首的末兩句是:“ 老病自嗟詩力退,寒吟《冰柱》憶劉叉。”可見他對於劉叉的《冰柱》詩是很讚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