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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名家詩詞及鑑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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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名家詩詞及鑑賞1

《夜雨寄北》

唐宋名家詩詞及鑑賞

唐代:李商隱

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譯文及註釋

譯文

您問歸期,歸期實難說準,巴山連夜暴雨,漲滿秋池。

何時歸去,共剪西窗燭花,當面訴說,巴山夜雨況味。

註釋

寄北:寫詩寄給北方的人。詩人當時在巴蜀(現在四川省),他的親友在長安,所以說“寄北”。這首詩表達了詩人對親友的深刻懷念。

君:對對方的尊稱,等於現代漢語中的“您”。

歸期:指回家的日期。

巴山:指大巴山,在陝西南部和四川東北交界處。這裏泛指巴蜀一帶。

秋池:秋天的池塘。

何當:什麼時候。

共:副詞,用在謂語前,表示動作行爲是由兩個或幾個施事者共同發生的。可譯爲“一起”。

剪西窗燭:剪燭,剪去燃焦的燭芯,使燈光明亮。這裏形容深夜秉燭長談。“西窗話雨”“西窗剪燭”用作成語,所指也不限於夫婦,有時也用以寫朋友間的思念之情。

卻話:回頭說,追述。

譯文二

你問我何時回家,我回家的日期定不下來啊!我此時唯一能告訴你的,就是這正在盛滿秋池的綿綿不盡的巴山夜雨了。

如果有那麼一天,我們一齊坐在家裏的西窗下,共剪燭花,相互傾訴今宵巴山夜雨中的思念之情,那該多好!

譯文三

你問我什麼時候回去,我還沒有確定的日子。此刻巴山的夜雨淅淅瀝瀝,雨水漲滿了秋天的河池。

什麼時候我才能回到家鄉,在西窗下我們一邊剪燭一邊談心,那時我再對你說說,今晚在巴山作客聽着綿綿夜雨,我是多麼寂寞,多麼想念你!

賞析

現傳李詩各本題作《夜雨寄北》,“北”就是北方的人,可以指妻子,也可以指朋友。有人經過考證,認爲它作於作者的妻子王氏去世之後,因而不是“寄內”詩,而是寫贈長安友人的。但從詩的內容看,按“寄內”理解,似乎更確切一些。

第一句一問一答,先停頓,後轉折,跌宕有致,極富表現力。翻譯一下,那就是:“你問我回家的日期;唉,回家的日期嘛,還沒個時間啊!”其羈旅之愁與不得歸之苦,已躍然紙上。接下去,寫了此時的眼前景:“巴山夜雨漲秋池”,那已經躍然紙上的羈旅之愁與不得歸之苦,便與夜雨交織,綿綿密密,淅淅瀝瀝,漲滿秋池,瀰漫於巴山的夜空。然而此愁此苦,只是借眼前景而自然顯現;作者並沒有說什麼愁,訴什麼苦,卻從這眼前景生髮開去,馳騁想象,另闢新境,表達了“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的願望。其構思之奇,真有點出人意外。然而設身處地,又覺得情真意切,字字如從肺腑中自然流出。“何當”(何時能夠)這個表示願望的詞兒,是從“君問歸期未有期”的現實中迸發出來的;“共剪……”、“卻話……”,乃是由當前苦況所激發的對於未來歡樂的憧憬。盼望歸後“共剪西窗燭”,則此時思歸之切,不言可知。盼望他日與妻子團聚,“卻話巴山夜雨時”,則此時“獨聽巴山夜雨”而無人共語,也不言可知。獨剪殘燭,夜深不寐,在淅淅瀝瀝的巴山秋雨聲中閱讀妻子詢問歸期的信,而歸期無準,其心境之鬱悶、孤寂,是不難想見的。作者卻跨越這一切去寫未來,盼望在重聚的歡樂中追話今夜的一切。於是,未來的樂,自然反襯出今夜的苦;而今夜的苦又成了未來剪燭夜話的材料,增添了重聚時的樂。四句詩,明白如話,卻何等曲折,何等深婉,何等含蓄雋永,餘味無窮!

姚培謙在《李義山詩集箋》中評《夜雨寄北》說:“'料得閨中夜深坐,多應說着遠行人'(白居易《邯鄲冬至夜思家》),是魂飛到家裏去。此詩則又預飛到歸家後也,奇絕!”這看法是不錯的,但只說了一半。實際上是:那“魂”“預飛到歸家後”,又飛回歸家前的羈旅之地,打了個來回。而這個來回,既包含空間的往復對照,又體現時間的迴環對比。桂馥在《札樸》卷六裏說:“眼前景反作後日懷想,此意更深。”這着重空間方面而言,指的是此地(巴山)、彼地(西窗)、此地(巴山)的往復對照。徐德泓在《李義山詩疏》裏說:“翻從他日而話今宵,則此時羈情,不寫而自深矣。”這着重時間方面而言,指的是今宵、他日、今宵的迴環對比。在前人的詩作中,寫身在此地而想彼地之思此地者,不乏其例;寫時當今日而想他日之憶今日者,爲數更多。但把二者統一起來,虛實相生,情景交融,構成如此完美的意境,卻不能不歸功於李商隱既善於借鑑前人的藝術經驗,又勇於進行新的探索,發揮獨創精神。

上述藝術構思的獨創性又體現於章法結構的獨創性。“期”字兩見,而一爲妻問,一爲己答;妻問促其早歸,己答嘆其歸期無準。“巴山夜雨”重出,而一爲客中實景,緊承己答;一爲歸後談助,遙應妻問。而以“何當”介乎其間,承前啓後,化實爲虛,開拓出一片想象境界,使時間與空間的迴環對照融合無間。近體詩,一般是要避免字面重複的,這首詩卻有意打破常規,“期”字的兩見,特別是“巴山夜雨”的重出,正好構成了音調與章法的迴環往復之妙,恰切地表現了時間與空間迴環往復的意境之美,達到了內容與形式的完美結合。宋人王安石《與寶覺宿龍華院》雲:“與公京口水雲間,問月'何時照我還?'邂逅我還(回還之還)還(還又之還)問月:'何時照我宿鐘山?'”楊萬里《聽雨》雲:“歸舟昔歲宿嚴陵,雨打疏篷聽到明。昨夜茅檐疏雨作,夢中喚作打篷聲。”這兩首詩俊爽明快,各有新意,但在構思謀篇方面受《夜雨寄北》的啓發,也是顯而易見的。 (霍松林) 。

賞析二

《夜雨寄北》,選自《李義山詩集》,是李商隱膾炙人口的抒情短章,是詩人寫給遠在北方的妻子的。當時詩人被秋雨阻隔,滯留荊巴一帶,妻子從家中寄來書信,詢問歸期。但秋雨連綿,交通中斷,無法確定,所以回答說:君問歸期未有期。這一句有問有答,跌宕有致,流露出詩人留滯異鄉、歸期未卜的羈旅之愁。詩人與夫人王氏伉儷情深,時刻盼望能速歸故里,與妻子共坐西窗之下,剪去燭花,深夜暢談。而此時,只能苦苦思念。詩只有四句,卻情景交融,虛實相生,既包含空間的反覆對照,又體現時間的迴環跳躍。“何當”爲設想之詞,設想由實景而生,所以第二句中的巴山夜雨成爲設想中回憶的話題,自然成爲“卻話巴山夜雨時”這樣的巧妙詩句。

李商隱的愛情詩多以典雅華麗、深隱曲折取勝,這首詩,《萬首唐人絕句》中題作《夜雨寄內》,“內”就是“內人”,指妻子。詩人在巴山雨夜中思念妻子,充滿了深深的懷念之情。詩人用樸實無華的文字,寫出他對妻子的一片深情,親切有味。全詩構思新巧,自然流暢,跌宕有致。

這是一首膾炙人口的小詩,是詩人身居遙遠的異鄉巴蜀寫給他在長安的妻子的詩(或寫給友人)。李商隱對妻子的愛很真摯,他們結婚不到12年,妻子便死了。就是在那12年中,由於詩人到處飄泊,也不能和妻子經常團聚。俗話說:小別勝新婚。李商隱與妻子的分別卻常常是久別,因而對夫妻恩愛、相思情長就體會的更深、更強烈。在其筆下就呈現出“春蠶吐絲”、“蠟炬成灰”般的摯着熱烈,顯示出了獨特的藝術風格。

這首小詩寫得明白如話,不用典故,不用比興,直書其事,直寫其景,直敘其話;寓情於景,情景交融,蘊無限深情於質樸無華的詞語之中,給人留下無窮的回味餘地。

首句起筆以“君”直呼對方,以獨特的視角勾畫出一幅夫妻相思溫情脈脈的畫面:親愛的妻啊,你肯定是懷着急切的心情問我歸期是何日,那麼,現在我告訴你,我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家。這句詩的獨特之處在於詩人以錯位的視角寫相思之情,即對方未必真有信寄來詢問歸期,而是詩人設想妻子思念、詢問歸期。在我國古詩中寫相思之情的詩,往往並不直接寫自己如何思念對方,而是寫對方如何思念自己,通過這種手法委婉地表達詩人的思念之情。如杜甫的《月夜》就是通過設想妻子在月夜對自己的思念來表現自己對妻子的思念。“君問歸期未有期”一句看似平淡,卻把自己對妻子的思念之情注入到了每一個字中,委婉、深情、耐人尋味。

“巴山夜雨漲秋池”直寫自己當時所處的環境,也就是寫景。詩人以簡練的語言描繪了一個特定的環境:巴山,秋夜,大雨傾盆。作者對這個環境作了較爲具體的描寫,不僅寫了天上所下之雨,而且寫了地下所積之雨。透過寫實的景物,使人彷彿感受到了這樣一個氣氛:周遭一片黑夜迷茫,大雨滂沱,池水漲滿,作者身邊無一個親密的友人,雨驟風狂,人事寂寥,此情此景使人倍感孤獨、淒涼。這淋淋的秋雨使人心煩,盈盈的池水令人情滿,自然作者的內心情感也洶涌難平。那麼,“漲秋池”給人的感覺豈止是滂沱的秋雨和上漲的池水?分明是作者在不眠之夜對妻子無限思念的感情波濤。所以,寫景中又深深地透着寫情,寫的是環境,但絕不單單是環境,字裏行間流露着一個“情”字。這樣,情景交融就構成了一種藝術境界。

本詩寫了兩次:“巴山夜雨”,第一次是實寫,第二次是虛寫、想象與妻子團圓,“共剪西窗燭”時再回憶起巴山夜雨情景。

如果說前兩句是實寫當前景的話,那麼後兩句則是虛寫未來情。詩人在秋雨綿綿之夜,觸景生情,展開想象的翅膀,用豐富而自然的聯想來表現他們夫妻的恩愛之情。詩人在此選取了兩種情態:一個是動態“共剪”,一個是語態“卻話”。“共剪西窗燭”,具體細膩而又無限傳神地描繪出了一幅良宵美景圖,一個“共”字極寫了親暱之情態。而“何當”一詞卻又把詩人描繪的美景推向了遠方,推向了虛處。這美景原來不過是詩人追念、嚮往的,至於何時重回溫柔鄉中,一切都在“未有期”中。這是多麼殘酷的事情,又是多麼無奈的事情。這一句,字字含情,卻又不着一個“情”字,表達非常含蓄。

傳情莫過於語言,“言爲心聲”,詩人想象夫妻二人團聚在一起,秉燭夜話,進行心靈的交流。“卻話”是回溯追想,詩人此時設想彼時,而彼時正談論此時,談論的是巴山夜雨之時的思念之情。在這首短小的四句詩中兩處出現“巴山夜雨”的字樣,這種情況在一般的古詩中是絕少見的,

形象、細膩、含蓄、深刻,是這首詩的藝術特色。

賞析三

這首詩所寄何許人,有友人和妻子兩說。前者認爲李商隱居留巴蜀期間,正是在他三十九歲至四十三歲做東川節度使柳仲郢幕僚時,而在此之前,其妻王氏已亡。持者認爲在此之前李商隱已有過巴蜀之遊。也有人認爲它是寄給“眷屬或友人”的。從詩中所表現出熱烈的思念和纏綿的情感來看,似乎寄給妻子更爲貼切。

開首點題,“君問歸期未有期”,讓人感到這是一首以詩代信的詩。詩前省去一大段內容,可以猜測,此前詩人已收到妻子的來信,信中盼望丈夫早日迴歸故里。詩人自然也希望能早日回家團聚。但因各種原因,願望一時還不能實現。首句流露出離別之苦,思念之切。

次句“巴山夜雨漲秋池”是詩人告訴妻子自己身居的環境和心情。秋山夜雨,總是喚起離人的愁思,詩人用這個寄人離思的景物來表了他對妻子的無限思念。彷彿使人想象在一個秋天的某個秋雨纏綿的夜晚,池塘漲滿了水,詩人獨自在屋內倚牀凝思。想着此時此刻妻子在家中的生活和心境;回憶他們從前在一起的共同生活;咀嚼着自己的孤獨。

三、四句“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這是對未來團聚時的幸福想象。心中滿腹的寂寞思念,只有寄託在將來。那時詩人返回故鄉,同妻子在西屋的窗下竊竊私語,情深意長,徹夜不眠,以致蠟燭結出了蕊花。他們剪去蕊花,仍有敘不完的離情,言不盡重逢後的喜悅。這首詩既描寫了今日身處巴山傾聽秋雨時的寂寥之苦,又想象了來日聚首之時的幸福歡樂。此時的痛苦,與將來的喜悅交織一起,時空變換,

此詩語言樸素流暢,情真意切。“巴山夜雨”首末重複出現,令人迴腸蕩氣。“何當”緊扣“未有期”,有力地表現了作者思歸的急切心情。

創作背景

這首詩選自《玉溪生詩》卷三,是李商隱留滯巴蜀(今四川省)時寄懷長安親友之作。因爲長安在巴蜀之北,故題作《夜雨寄北》。

唐宋名家詩詞及鑑賞2

樂遊原/登樂遊原

唐代:李商隱

向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譯文及註釋

譯文

傍晚時心情不快,駕着車登上古原。

夕陽啊無限美好,只不過已是黃昏。

註釋

樂遊原:在長安(今西安)城南,是唐代長安城內地勢最高地。漢宣帝立樂遊廟,又名樂遊苑。登上它可望長安城。樂遊原在秦代屬宜春苑的一部分,得名於西漢初年。《漢書·宣帝紀》載,“神爵三年,起樂遊苑”。漢宣帝第一個皇后許氏產後死去葬於此,因“苑”與“原”諧音,樂遊苑即被傳爲“樂遊原”。對此《關中記》有記載:“宣帝許後葬長安縣樂遊裏,立廟於曲江池北,曰樂遊廟,因苑(《長安志》誤作葬字)爲名。”

向晚:傍晚。不適:不悅,不快。

古原:指樂遊原。

近:快要。

賞析

這是一首久享盛名的佳作。

李商隱所處的時代是國運將盡的晚唐,儘管他有抱負,但是無法施展,很不得志。這首詩就反映了他的傷感情緒。

前兩句“向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是說:傍晚時分我心情悒鬱,駕着車登上古老的郊原。“向晚”指天色快黑了,“不適”指不悅。詩人心情憂鬱,爲了解悶,就駕着車子外出眺望風景。“古原”就是樂遊原,在長安城南,地勢較高,是唐代的遊覽勝地。這兩句,點明登古原的時間和原因。後兩句“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是說:夕陽下的景色無限美好,只可惜已接近黃昏。“無限好”是對夕陽下的景象熱烈讚美。然而“只是”二字,筆鋒一轉,轉到深深的哀傷之中。這是詩人無力挽留美好事物所發出深長的慨嘆。這兩句近於格言式的慨嘆涵義是十分深的,它不僅對夕陽下的自然景象而發,也是對自己,對時代所發出的感嘆。其中也富有愛惜光陰的積極意義。

賞析二

這首詩反映了作者的傷感情緒。當詩人爲排遣“意不適”的情懷而登上樂遊原時,看到了一輪輝煌燦爛的黃昏斜陽,於是發乎感慨。

此詩前兩句“向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點明登古原的時間和原因。“向晚”指天色快黑了,“不適”指不悅。詩人心情憂鬱,爲了解悶,就駕着車子外出眺望風景,於是登上古原,即樂遊原。自古詩人詞客,善感多思,而每當登高望遠,送目臨風,更易引動無窮的.思緒:家國之悲,身世之感,古今之情,人天之思,往往錯綜交織,所悵萬千,殆難名狀。陳子昂一經登上幽州古臺,便發出了“念天地之悠悠”的感嘆,恐怕是最有代表性的例子了。李商隱這次驅車登古原,卻不是爲了去尋求感慨,而是爲了排遣他此際的“向晚意不適”的情懷。

後兩句“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描繪了這樣一幅畫面:餘暉映照,晚霞滿期天,山凝胭脂,氣象萬千。詩人將時代沒落之感,家國沉淪之痛,身世遲暮之悲,一起熔鑄於黃昏夕照下的景物畫面中。“無限好”是對夕陽下的景象熱烈讚美。然而“只是”二字,筆鋒一轉,轉到深深的哀傷之中。這是詩人無力挽留美好事物所發出深長的慨嘆。這兩句是深含哲理的千古名言,蘊涵了這樣一個意旨:景緻之所以如此妖嬈,正是因爲在接近黃昏之時才顯得無限美好。這近於格言式的慨嘆涵義十分深刻,有人認爲夕陽是嗟老傷窮、殘光末路之感嘆;也有人認爲此爲詩人熱愛生命、執着人間而心光不滅,是積極的樂觀主義精神。其實這裏不僅是對夕陽下的自然景象而發,也是對時代所發出的感嘆。詩人李商隱透過當時唐帝國的暫繁榮,預見到社會的嚴重危機,而藉此抒發一下內心的無奈感受。這兩句詩所蘊含的博大而精深的哲理意味,後世被廣泛引用,並且借用到人類社會的各個方面;也引申、昇華甚至反其意而爲之,變消極爲積極,化腐朽爲神奇,產生全新的意義。因此它具有極高的美學價值和思想價值。

此詩不用典,語言明白如話,毫無雕飾,節奏明快,感喟深沉,富於哲理,是李詩中少有的,因此也是難能可貴的。

創作背景

李商隱所處的時代是國運將盡的晚唐,儘管他有抱負,但是無法施展,很不得志。李商隱得到王茂之的器重,王將女兒嫁給了他。因爲王茂之是李黨的重要人物,李商隱從此陷入牛李黨爭不能自拔,在官場之中異常失意,這首《樂遊原》正是他心境鬱悶的真實寫照。

鑑賞

玉溪詩人,另有一首七言絕句,寫道是:“萬樹鳴蟬隔斷虹,樂遊原上有西風,羲和自趁虞泉〔淵〕宿,不放斜陽更向東!”那也是登上古原,觸景縈懷,抒寫情志之作。看來,樂遊原是他素所深喜、不時來賞之地。這一天的傍晚,不知由於何故,玉溪意緒不佳,難以排遣,他就又決意遊觀消散,命駕驅車,前往樂遊原而去。樂遊原之名,我們並不陌生,原因之一是有一篇千古絕唱《憶秦娥》深深印在我們的“詩的攝相”寶庫中,那就是:“……樂遊原上清秋節,咸陽古道音塵絕。—音塵絕,西風殘照,漢家陵闕。”玉溪恰恰也說是“樂遊原上有西風”。何其若笙磬之同音也!那樂遊原,創建於漢宣帝時,本是一處廟苑,—應稱“樂遊苑”纔是,只因地勢軒敞,人們遂以“原”呼之了。此苑地處長安的東南方,一登古原,全城在覽。自古詩人詞客,善感多思,而每當登高望遠,送目臨風,更易引動無窮的思緒:家國之悲,身世之感,古今之情,人天之思,往往錯綜交織,所悵萬千,殆難名狀。陳子昂一經登上幽州古臺,便發出了“念天地之悠悠”的感嘆,恐怕是最有代表性的例子了。如若羅列,那真是如同陸士衡所說“若中原之有菽”了吧。至於玉溪,又何莫不然。可是,這次他驅車登古原,卻不是爲了去尋求感慨,而是爲了排遣他此際的“向晚意不適”的情懷。知此前提,則可知“夕陽”兩句乃是他出遊而得到的滿足,至少是一種慰藉—這就和歷來的縱目感懷之作是有所不同的了。所以他接着說的是:你看,這無邊無際、燦爛輝煌、把大地照耀得如同黃金世界的斜陽,纔是真的偉大的美,而這種美,是以將近黃昏這一時刻尤爲令人驚歎和陶醉!我想不出哪一首詩也有此境界。或者,東坡的“閒庭曲檻皆拘窘,一看郊原浩蕩春!”庶乎有神似之處吧?可惜,玉溪此詩卻久被前人誤解,他們把“只是”解成了後世的“只不過”、“但是”之義,以爲玉溪是感傷哀嘆,好景無多,是一種“沒落消極的心境的反映”,云云。殊不知,古代“只是”,原無此義,它本來寫作“祗是”,意即“止是”、“僅是”,因而乃有“就是”、“正是”之意了。別家之例,且置不舉,單是玉溪自己,就有好例,他在《錦瑟》篇中寫道:“此情可待(義即何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其意正謂:就是(正是)在那當時之下,已然是悵惘難名了。有將這個“只是當時”解爲“即使是在當時”的,此乃成爲假設語詞了,而“只是”是從無此義的,恐難相混。細味“萬樹鳴蟬隔斷虹”,既有斷虹見於碧樹鳴蟬之外,則當是雨霽新晴的景色。玉溪固曾有言曰:“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大約此二語乃玉溪一生心境之寫照,故屢於登高懷遠之際,情見乎詞。那另一次在樂遊原上感而賦詩,指羲和日御而表達了感逝波,惜景光,綠鬢不居,朱顏難再之情—這正是詩人的一腔熱愛生活、執着人間、堅持理想而心光不滅的一種深情苦志。若將這種情懷意緒,只簡單地理解爲是他一味嗟老傷窮、殘光末路的作品,未知其果能獲玉溪之詩心句意乎。毫釐易失,而賞析難公,事所常有,焉敢固必。願共探討,以期近是。

唐宋名家詩詞及鑑賞3

《問劉十九》

唐代:白居易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譯文及註釋

韻譯

新釀的米酒,色綠香濃;小小紅泥爐,燒得殷紅。

天快黑了,大雪將要來。能否共飲一杯?朋友!

意譯

我家新釀的米酒還未過濾,酒面上泛起一層綠泡,香氣撲鼻。用紅泥燒製成的燙酒用的小火爐也已準備好了。

天色陰沉,看樣子晚上即將要下雪,能否留下與我共飲一杯?

註釋

劉十九:白居易留下的詩作中,提到劉十九的不多,僅兩首。但提到劉二十八、二十八使君的,就很多了。劉二十八就是劉禹錫。劉十九乃其堂兄劉禹銅,系洛陽一富商,與白居易常有應酬。

綠蟻:指浮在新釀的沒有過濾的米酒上的綠色泡沫。醅(pēi):釀造。

綠蟻新醅酒:酒是新釀的酒。新釀酒未濾清時,酒面浮起酒渣,色微綠,細如蟻,稱爲“綠蟻”。

雪:下雪,這裏作動詞用。

無:表示疑問的語氣詞,相當於“麼”或“嗎”。

鑑賞

劉十九是作者在江州時的朋友,作者另有《劉十九同宿》詩,說他是嵩陽處士。全詩寥寥二十字,沒有深遠寄託,沒有華麗辭藻,字裏行間卻洋溢着熱烈歡快的色調和溫馨熾熱的情誼,表現了溫暖如春的詩情。

詩句的巧妙,首先是意象的精心選擇和巧妙安排。全詩表情達意主要靠三個意象(新酒、火爐、暮雪)的組合來完成。“綠蟻新醅酒”,開門見山點出新酒,由於酒是新近釀好的,未經過濾,酒面泛起酒渣泡沫,顏色微綠,細小如蟻,故稱“綠蟻”。詩歌首句描繪家酒的新熟淡綠和渾濁粗糙,極易引發讀者的聯想,讓讀者猶如已經看到了那芳香撲鼻,甘甜可口的米酒。次句“紅泥小火爐”,粗拙小巧的火爐樸素溫馨,爐火正燒得通紅,詩人圍爐而坐,熊熊火光照亮了暮色降臨的屋子,照亮了浮動着綠色泡沫的家酒。“紅泥小火爐”對飲酒環境起到了渲染色彩、烘托氣氛的作用。酒已經很誘人了,而爐火又增添了溫暖的情調。詩歌一、二兩句選用“家酒”和“小火爐”兩個極具生髮性和暗示性的意象,容易喚起讀者對質樸地道的農村生活的情境聯想。後面兩句:“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在這樣一個風寒雪飛的冬天裏,在這樣一個暮色蒼茫的空閒時刻,邀請老朋友來飲酒敘舊,更體現出詩人那種濃濃的情誼。“雪”這一意象的安排勾勒出朋友相聚暢飲的闊大背景,寒風瑟瑟,大雪飄飄,讓人感到冷徹肌膚的淒寒,越是如此,就越能反襯出火爐的熾熱和友情的珍貴。“家酒”、“小火爐”和“暮雪”三個意象分割開來,孤立地看,索然寡味,神韻了無,但是當這三個意象被白居易納入這首充滿詩意情境的整體組織結構中時,讀者就會感受到一種不屬於單個意象而決定於整體組織的氣韻、境界和情味。寒冬臘月,暮色蒼茫,風雪大作,家酒新熟、爐火已生,只待朋友早點到來,三個意象連綴起來構成一幅有聲有色、有形有態、有情有意的圖畫,其間流溢出友情的融融暖意和人性的陣陣芳香。

其次是色彩的合理搭配。詩畫相通貴在情意相契,詩人雖然不能像雕塑家、畫家那樣直觀地再現色彩,但是可以通過富有創意的語言運用,喚起讀者相應的聯想和情緒體驗。這首小詩在色彩的配置上是很有特色的,清新樸實,溫熱明麗,給讀者一種身臨其境、悅目怡神之感。詩歌首句“綠蟻”二字繪酒色摹酒狀,酒色流香,令人嘖嘖稱美,酒態活現讓讀者心向“目”往。次句中的“紅”字猶如冬天裏的一把火,溫暖了人的身子,也溫熱了人的心窩。“火”字表現出炭火熊熊、光影躍動的情境,更是能夠給寒冬裏的人增加無限的熱量。“紅”“綠”相映,色味兼香,氣氛熱烈,情調歡快。第三句中不用摹色詞語,但“晚”“雪”兩字告訴讀者黑色的夜幕已經降落,而紛紛揚揚的白雪即將到來。在風雪黑夜的無邊背景下,小屋內的“綠”酒“紅”爐和諧配置,異常醒目,也格外溫暖。

最後是結尾問句的運用。“能飲一杯無”,輕言細語,問寒問暖,貼近心窩,溢滿真情。用這樣的口語入詩收尾,既增加了全詩的韻味,使其具有空靈搖曳之美,餘音嫋嫋之妙;又創設情境,給讀者留下無盡的想象空間。詩人既可能是特意準備新熟家釀來招待朋友的,也可能是偶爾藉此驅趕孤居的冷寂淒涼;既可能是在風雪之夜想起了朋友的溫暖,也可能是平日裏朋友之間的常來常往。而這些,都留給讀者去盡情想象了。

通覽全詩,語淺情深,言短味長。白居易善於在生活中發現詩情,用心去提煉生活中的詩意,用詩歌去反映人性中的春暉,這正是此詩令讀者動情之處。

《問劉十九》。詩從開門見山地點出酒的同時,就一層層地進行渲染,但並不因爲渲染,不再留有餘味,相反地仍然極富有包蘊。讀了末句“能飲一杯無”,可以想象,劉十九在接到白居易的詩之後,一定會立刻命駕前往。於是,兩位朋友圍着火爐,“忘形到爾汝”地斟起新釀的酒來。也許室外真的下起雪來,但室內卻是那樣溫暖、明亮。生活在這一剎那間泛起了玫瑰色,發出了甜美和諧的旋律……這些,是詩自然留給人們的聯想。由於既有所渲染,又簡練含蓄,所以不僅富有誘惑力,而且耐人尋味。它不是使人微醺的薄酒,而是醇醪,可以使人真正身心俱醉的。詩中蘊含生活氣息,不加任何雕琢,信手拈來,遂成妙章。

作品充滿了生活的情調,淺進的語言寫出了日常生活中的美和真摯的友誼。

創作背景

《問劉十九》乃白居易晚年隱居洛陽,“天晚欲雪,思念舊人”時所作。劉十九是作者在江州時的朋友,作者另有《劉十九同宿》詩,說他是嵩陽處士。也有人認爲此詩作於元和十二年(817年),但詩人時任江州(今江西九江)司馬,不可能邀約洛陽故舊對飲。

唐宋名家詩詞及鑑賞4

崔九欲往南山馬上口號與別/留別王維/送崔九

唐代:裴迪

歸山深淺去,須盡丘壑美。

莫學武陵人,暫遊桃源裏。

譯文及註釋

譯文

你若要歸山無論深淺都要去看看;

山巒溝壑清淨秀美要盡情地賞玩。

千萬別學陶淵明筆下那個武陵人,

只在桃花源遊了幾天就匆匆出山。

註釋

武陵人:指陶潛《桃花源記》的武陵漁人。

創作背景

崔九曾與王維,作者同隱於終南山,從作者這首送崔九歸山的詩中看得出來,崔九大約不大願意再隱居下去了,於是有了作者的這一番勸勉。

評析

“歸山深淺去,須盡丘壑美。”這兩句是說這次回到山裏之後,不論入山深淺,都要飽覽山川之秀麗,林木之幽美。這當然是勸勉崔興宗不要再留戀世俗的生活,把對山水的感情昇華到一種與世俗生活相對立的高度,這與他們對現實的厭倦與反感有關。“莫學武陵人,暫遊桃源裏。”這兩句是勸崔興宗隱居丘壑,既然在山水間找到了生活的真趣,就不要再從那個境界裏返回到現實中來了。這一方面表達了對隱居生活的肯定,另一方面也表達了對現實的不滿。作者爲什麼要人留戀那個“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世外桃源呢?這是由於他們在現實中屢屢失敗,一方面產生了對現實生活的反感,另一方面也更深刻地認識了現實生活。作者生活的時代大約屬於唐玄宗和唐肅宗時期,這首詩大約作於唐玄宗後期。那個時候由於唐玄宗任用奸相李林甫,寵幸楊貴妃,政治十分黑暗,下層知識分子無法入仕,像裴迪、崔興宗這樣的寒士沒有出路。所以他們寧願隱居山林,過一種與世隔絕的生活。因此作者勸他的朋友,既然在山水之間找到了真趣,找到了自己思想感情的寄託,就不要像陶淵明《桃花源記》裏的武陵人一樣,找到了桃花源卻輕易地放棄了。作者認爲這是一個錯誤,因此他說:“莫學武陵人,暫遊桃源裏。”

這首詩語言淺顯易懂,但立意很深,不失爲一首好詩。

裴迪

裴迪(716-?),唐代詩人,河東(今山西)人。官蜀州刺史及尚書省郎。其一生以詩文見稱,是盛唐著名的山水田園詩人之一。與大詩人王維、杜甫關係密切。早年與“詩佛”王維過從甚密,晚年居輞川、終南山,兩人來往更爲頻繁,故其詩多是與王維的唱和應酬之作。“寒山轉蒼翠,秋水日潺諼。倚仗柴門外,臨風聽暮蟬。渡頭餘落日,墟里上孤煙。復值接輿醉,狂歌五柳前。”這首號稱“詩中有畫”的詩篇就是閒居輞川時王維答贈裴迪的。受王維的影響,裴迪的詩大多爲五絕,描寫的也常是幽寂的景色,大抵和王維山水詩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