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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書》卷二十四 志第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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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貨

《隋書》卷二十四 志第十九

王者量地以制邑,度地以居人,總土地所生,料山澤之利,式遵行令,敬授人時,農商趣向,各本事業。《書》稱懋遷有無,言谷貨流通,鹹得其所者也。《周官》太府掌九貢九賦之法,王之經用,各有等差。所謂取之以道,用之有節,故能養百官之拯,勖戰士之功,救天災,服方外,活國安人之大經也。爰自軒、頊,至於堯、舜,皆因其所利而勸之,因其所欲而化之。不奪其時,不窮其力,輕其徵,薄其賦,此五帝三皇不易之教也。古語曰:「善爲人者,愛其力而成其財。」若使之不以道,斂之如不及,財盡則怨,力盡則叛。昔禹制九等而康歌興,周人十一而頌聲作。於是東周遷洛,諸侯不軌,魯宣初稅畝,鄭產爲丘賦,先王之制,靡有孑遺。秦氏起自西戎,力正天下,驅之以刑罰,棄之以仁恩,以太半之收,長城絕於地脈,以頭會之斂,屯戍窮於嶺外。漢高祖承秦凋敝,十五稅一,中元繼武,府稟彌殷。世宗得之,用成雄侈,開邊擊胡,蕭然鹹罄。宮宇捫於天漢,巡遊跨於海表,旱歲除道,凶年嘗秣,戶口以之減半,盜賊以之公行。於是譎詭賦稅,異端俱起,賦及童齔,算至船車。光武中興,聿遵前事,成賦單薄,足稱經遠。靈帝開鴻都之榜,通賣官之路,公卿州郡,各有等差。漢之常科,土貢方物,帝又遣先輸中署,名爲導行,天下賄成,人受其敝。自魏、晉二十一帝,宋、齊十有五主,雖用度有衆寡,租賦有重輕,大抵不能傾人產業,道闕政亂。

隋文帝既平江表,天下大同,躬先儉約,以事府帑。開皇十七年,戶口滋盛,中外倉庫,無不盈積。所有賚給,不逾經費,京司帑屋既充,積於廓廡之下,高祖遂停此年正賦,以賜黎元。煬皇嗣守鴻基,國家殷富,雅愛宏玩,肆情方騁,初造東都,窮諸巨麗。帝昔居籓翰,親平江左,兼以樑、陳曲折,以就規摹。曾雉逾芒,浮橋跨洛,金門象闕,鹹竦飛觀,頹巖塞川,構成雲綺,移嶺樹以爲林藪,包芒山以爲苑囿。長城御河,不計於人力,運驢武馬,指期於百姓,天下死於役而家傷於財。既而一討渾庭,三駕遼澤,天子親伐,師兵大舉,飛糧輓秣,水陸交至。疆埸之所傾敗,勞敝之所殂殞,雖復太半不歸,而每年興發,比屋良家之子,多赴於邊陲,分離哭泣之聲,連響於州縣。老弱耕稼,不足以救飢餒,婦工紡織,不足以贍資裝。九區之內,鸞和歲動,從行宮掖,常十萬人,所有供須,皆仰州縣。租賦之外,一切征斂,趣以周備,不顧元元,吏因割剝,盜其太半。遐方珍膳,必登庖廚,翔禽毛羽,用爲玩飾,買以供官,千倍其價。人愁不堪,離棄室宇,長吏叩扉而達曙,猛犬迎吠而終夕。自燕趙跨於齊韓,江淮入於襄鄧,東周洛邑之地,西秦隴山之右,僭僞交侵,盜賊充斥。宮觀鞠爲茂草,鄉亭絕其煙火,人相啖食,十而四五。關中癘疫,炎旱傷稼,代王開永豐之粟,以振飢人,去倉數百里,老幼雲集。吏在貪殘,官無攸次,鹹資鏹貨,動移旬月,頓臥墟野,欲返不能,死人如積,不可勝計。雖復皇王撫運,天祿有終,而隋氏之亡,亦由於此。

馬遷爲《平準書》,班固述《食貨志》,上下數千載,損益粗舉。自此史官,曾無概見。夫厥初生人,食貨爲本。聖王割廬井以業之,通貨財以富之。富而教之,仁義以之興,貧而爲盜,刑罰不能止。故爲《食貨志》,用編前書之末雲。

晉自中原喪亂,元帝寓居江左,百姓之自拔南奔者,並謂之僑人。皆取舊壤之名,僑立郡縣,往往散居,無有土著,而江南之俗,火耕水耨,土地卑溼,無有蓄積之資。諸蠻陬俚洞,沾沐王化者,各隨輕重,收其賧物,以裨國用。又嶺外酋帥,因生口翡翠明珠犀象之饒,雄於鄉曲者,朝廷多因而署之,以收其利。歷宋、齊、樑、陳,皆因而不改。其軍國所須雜物,隨土所出,臨時折課市取,乃無恆法定令。列州郡縣,制其任土所出,以爲徵賦。其無貫之人,不樂州縣編戶者,謂之浮浪人,樂輸亦無定數,任量,準所輸,終優於正課焉。都下人多爲諸王公貴人左右、佃客、典計、衣食客之類,皆無課役。官品第一第二,佃客無過四十戶。第三品三十五戶。第四品三十戶。第五品二十五戶。第六品二十戶。第七品十五戶。第八品十戶。第九品五戶。其佃谷皆與大家量分。其典計,官品第一第二,置三人。第三第四,置二人。第五第六及公府參軍、殿中監、監軍、長史、司馬、部曲督、關外侯、材官、議郎已上,一人。皆通在佃客數中。官品第六已上,並得衣食客三人。第七第八二人。第九品及舉輦、跡禽、前驅、由基強弩司馬、羽林郎、殿中冗從武賁、殿中武賁、持椎斧武騎武賁、持鈒冗從武賁、命中武賁武騎,一人。客皆注家籍。其課,丁男調布絹各二丈,絲三兩,綿八兩,祿絹八尺,祿綿三兩二分,租米五石,祿米二石。丁女並半之。男女年十六歲已上至六十,爲丁。男年十六,亦半課,年十八正課,六十六免課。女以嫁者爲丁,若在室者,年二十乃爲丁。其男丁,每歲役不過二十日。又率十八人出一運丁役之。其田,畝稅米二斗。蓋大率如此。其度量,鬥則三鬥當今一斗,稱則三兩當今一兩,尺則一尺二寸當今一尺。

其倉,京都有龍首倉,即石頭津倉也,臺城內倉,南塘倉,常平倉,東、西太倉,東宮倉,所貯總不過五十餘萬。在外有豫章倉、釣磯倉、錢塘倉,並是大貯備之處。自餘諸州郡臺傳,亦各有倉。大抵自侯景之亂,國用常褊。京官文武,月別唯得廩食,多遙帶一郡縣官而取其祿秩焉。揚、徐等大州,比令、僕班。寧、桂等小州,比參軍班。丹陽、吳郡、會稽等郡,同太子詹事、尚書班。高涼、晉康等小郡,三班而已。大縣六班,小縣兩轉方至一班。品第既殊,不可委載。州郡縣祿米絹布絲綿,當處輸臺傳倉庫。若給刺史守令等,先準其所部文武人物多少,由敕而裁。凡如此祿秩,既通所部兵士給之,其家所得蓋少。諸王諸主,出閤就第婚冠所須,及衣裳服飾,並酒米魚鮭香油紙燭等,並官給之。王及主婿外祿者,不給,解任還京,仍亦公給雲。

魏自永安之後,政道陵夷,寇亂實繁,農商失業。官有徵伐,皆權調於人,猶不足以相資奉,乃令所在迭相糾發,百姓愁怨,無復聊生。尋而六鎮擾亂,相率內徙,寓食於齊、晉之郊。齊神武因之,以成大業。魏武西遷,連年戰爭,河、洛之間,又並空竭。天平元年,遷都於鄴,出粟一百三十萬石,以振貧人。是時六坊之衆,從武帝而西者,不能萬人,餘皆北徙,並給常廩,春秋二時賜帛,以供衣服之費。常調之外,逐豐稔之處,折絹糴粟,以充國儲。於諸州緣河津濟,皆官倉貯積,以擬漕運。於滄、瀛、幽、青四州之境,傍海置鹽官,以煮鹽,每歲收錢,軍國之資,得以周贍。自是之後,倉廩充實,雖有水旱兇飢之處,皆仰開倉以振之。元象、興和之中,頻歲大穰,谷斛至九錢。是時法網寬弛,百姓多離舊居,闕於徭賦。神武乃命孫騰、高隆之分括無籍之戶,得六十餘萬。於是僑居者各勒還本屬,是後租調之入有加焉。及文襄嗣業,侯景北叛,河南之地。困於兵革。尋而侯景亂樑,乃命行臺辛術,略有淮南之地。其新附州郡,羈縻輕稅而已。

及文宣受禪,多所創革。六坊之內徙者,更加簡練,每一人必當百人,任其臨陣必死,然後取之,謂之百保鮮卑。又簡華人之勇力絕倫者,謂之勇士,以備邊要。始立九等之戶,富者稅其錢,貧者役其力。北興長城之役,南有金陵之戰,其後南征諸將,頻歲陷沒,士馬死者以數十萬計。重以修創臺殿,所役甚廣,而帝刑罰酷濫,吏道因而成奸,豪黨兼併,戶口益多隱漏。舊制,未娶者輸半牀租調,陽翟一郡,戶至數萬,籍多無妻。有司劾之,帝以爲生事,由是奸欺尤甚。戶口租調,十亡六七。是時用度轉廣,賜與無節,府藏之積,不足以供。乃減百官之祿,撤軍人常廩,並省州郡縣鎮戍之職。又制刺史守宰行兼者,並不給幹,以節國之費用焉。天保八年,議徙冀、定、瀛無田之人,謂之樂遷,於幽州范陽寬鄉以處之。百姓驚擾。屬以頻歲不熟,米糴踊貴矣。廢帝乾明中,尚書左丞蘇珍芝議修石鱉等屯,歲收數萬石。自是淮南軍防,糧廩充足。孝昭皇建中,平州刺史嵇曄建議,開幽州督亢舊陂,長城左右營屯,歲收稻粟數十萬石,北境得以周贍。又於河內置懷義等屯,以給河南之費。自是稍止轉輸之勞。

至河清三年定令,乃命人居十家爲比鄰,五十家爲閭里,百家爲族黨。男子十八以上六十五已下爲丁,十六已上十七已下爲中,六十六已上爲老,十五已下爲小。率以十八受田,輸租調,二十充兵,六十免力役,六十六退田,免租調。

京城四面,諸坊之外三十里內爲公田。受公田者,三縣代遷、內執事官一品已下,逮於羽林武賁,各有差。其外畿郡,華人官第一品已下,羽林武賁已上,各有差。職事及百姓請墾田者,名爲永業田。奴婢受田者,親王止三百人;嗣王止二百人;第二品嗣王已下及庶姓王,止一百五十人;正三品已上及皇宗,止一百人;七品已上,限止八十人;八品已下至庶人,限止六十人。奴婢限外不給田者,皆不輸。其方百里外及州人,一夫受露田八十畝,婦四十畝。奴婢依良人,限數與在京百官同。丁牛一頭,受田六十畝,限止四牛。又每丁給永業二十畝,爲桑田。其中種桑五十根,榆三根,棗五根,不在還受之限。非此田者,悉入還受之分。土不宜桑者,給麻田,如桑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