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國學之史部 > 史記 > 《漢書》卷六十二·司馬遷傳第三十二

《漢書》卷六十二·司馬遷傳第三十二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9.95K 次

昔在顓頊,命南正重司天,火正黎司地。唐、虞之際,紹重、黎之後,使復典之,至於夏、商,故重、黎氏世序天地。其在周,程伯林甫其後也。當宣王時,官失其守而爲司馬氏。司馬氏世典周史。惠、襄之間,司馬氏適晉。晉中軍隨會奔魏,而司馬氏入少樑。

《漢書》卷六十二·司馬遷傳第三十二

自司馬氏去周適晉,分散,或在衛,或在趙,或在秦。其在衛者,相中山。在趙者,以傳劍論顯,蒯聵其後也。在秦者錯,與張儀爭論,於是惠王使錯將兵伐蜀,遂拔,因而守之。錯孫蘄,事武安君白起。而少樑更名夏陽。蘄與武安君坑趙長平軍,還而與之俱賜死杜郵,葬於華池。蘄孫昌,爲秦王鐵官。當始皇之時,蒯聵玄孫卬爲武信君將而徇朝歌。諸侯之相王,王卬於殷。漢之伐楚,卬歸漢,以其地爲河內郡。昌生毋懌,毋懌爲漢市長。毋懌生喜,喜爲五大夫,卒,皆葬高門。喜生談,談爲太史公。

太史公學天官於唐都,受《易》於楊何,習道論於黃子。太史公仕於建元、元封之間,愍學者不達其意而師悖,乃論六家之要指曰:

《易大傳》“天下一致而百慮,同歸而殊塗”夫陰陽、儒、墨、名、法、道德,此務爲治者也。直所從言之異路,有省不省耳。嘗竊觀陰陽之術,大詳而衆忌諱,使人拘而多畏,然其敘四時之大順,不可失也。儒者博而寡要,勞而少功,是以其事難盡從,然其敘君臣、父子之禮,列夫婦、長幼之別,不可易也。墨者儉而難遵,是以其事不可偏循。然其強本節用,不可廢也。法家嚴而少恩,然其正君臣上下之分,不可改也。名家使人儉而善失真,然其正名實,不可不察也。道家使人精神專一,動合無形,澹足萬物。其爲術也,因陰陽之大順,採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與時遷徙,應物變化,立俗施事,無所不宜,指約而易操,事少而功多。儒者則不然,以爲人主天下之儀表也,君唱臣和,主先臣隨。如此,則主勞而臣佚。至於大道之要,去健羨,黜聰明,釋此而任術。夫神大用則竭,形大勞則敝。神形蚤衰,欲與天地長久,非所聞也。

夫陰陽,四時、八位、十二度、二十四節各有教令,曰“順之者昌,逆之者亡”,未必然也,故曰“使人拘而多畏”。夫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經也,弗順,則無以爲天下紀綱。故曰“四時之大順,不可失也”。

夫儒者,以六藝爲法,六藝經傳以千萬數,累世不能通其學,當年不能究其禮。故曰“博而寡要,勞而少功”。若夫列君臣、父子之禮,序夫婦、長幼之別,雖百家弗能易也。

墨者亦上堯、舜,言其德行,曰“堂高三尺,土階三等,茅茨不剪,採椽不斫。飯土簋,歠土刑,糲樑之食,藜藿之羹。夏日葛衣,冬日鹿裘”其送死,桐棺三寸,舉音不盡其哀。教喪禮,必以此爲萬民率。故天下法若此,則尊卑無別也。夫世異時移,事業不必同,故曰“儉而難遵”也。要曰“強本節用”,則人給家足之道也。此墨子之所長,雖百家不能廢也。

法家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於法,則親親尊尊之恩絕矣,可以行一時之計,而不可長用也,故曰“嚴而少恩”。若尊主卑臣,明分職不得相逾越,雖百家不能改也。

名家苛察繳繞,使人不得反其意,剸決於名,時失人情,故曰“使人儉而善失真”。若夫控名責實,參伍不失,此不可不察也。

道家無爲,又曰無不爲,其實易行,其辭難知。其術以虛無爲本,以因循爲用。無成勢,無常形,故能究萬物之情。不爲物先後,故能爲萬物主。有法無法,因時爲業。有度無度,因物興舍。故曰“聖人不巧,時變是守”。虛者,道之常也。因者,君之綱也。羣臣並至,使各自明也。其實中其聲者謂之端,實不中其聲者謂之款。款言不聽,奸乃不生,賢不肖自分,白黑乃形。在所欲用耳,何事不成。乃合大道,混混冥冥。光耀天下,復反無名。凡人所生者神也,所託者形也。神大用則竭,形大勞則敝,形神離則死。死者不可復生,離者不可複合,故聖人重之。

由此觀之,神者生之本,形者生之俱。不先定其神形,而曰“我有以治天下”,何由哉。太史公既掌天官,不治民。有子曰遷。

遷生龍門,耕牧河山之陽。年十歲則誦古文。二十而南遊江、淮,上會稽,探禹穴,窺九疑,浮沅、湘。北涉汶、泗,講業齊魯之都,觀夫子遺風,鄉射鄒嶧。厄困蕃、薛、彭城,過樑、楚以歸。於是遷仕爲郎中,奉使西征巴、蜀以南,略邛、莋、昆明,還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