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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卷一百一十一 衛將軍驃騎列傳第五十大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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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軍衛青者,平陽人也。其父鄭季,爲吏,給事平陽侯家,與侯妾衛媼通,生青。青同母兄衛長子,而姊衛子夫自平陽公主家得幸天子,故冒姓爲衛氏。字仲卿。長子更字長君。長君母號爲衛媼。媼長女衛孺,次女少兒,次女即子夫。後子夫男弟步、廣皆冒衛氏。

《史記》卷一百一十一 衛將軍驃騎列傳第五十

青爲侯家人,少時歸其父,其父使牧羊。先母之子皆奴畜之,不以爲兄弟數。青嘗從入至甘泉居室,有一鉗徒相青曰:“貴人也,官至封侯。”青笑曰:“人奴之生,得毋笞罵即足矣,安得封侯事乎!”

青壯,爲侯家騎,從平陽主。建元二年春,青姊子夫得入宮幸上。皇后,堂邑大長公主女也,無子,妒。大長公主聞衛子夫幸,有身,妒之,乃使人捕青。青時給事建章,未知名。大長公主執囚青,欲殺之。其友騎郎公孫敖與壯士往篡取之,以故得不死。上聞,乃召青爲建章監,侍中,及同母昆弟貴,賞賜數日間累千金。孺爲太僕公孫賀妻。少兒故與陳掌通,上召貴掌。公孫敖由此益貴。子夫爲夫人。青爲大中大夫。

元光五年,青爲車騎將軍,擊匈奴,出上谷;太僕公孫賀爲輕車將軍,出雲中;大中大夫公孫敖爲騎將軍,出代郡;衛尉李廣爲驍騎將軍,出雁門:軍各萬騎。青至蘢城,斬首虜數百。騎將軍敖亡七千騎;衛尉李廣爲虜所得,得脫歸:皆當斬,贖爲庶人。賀亦無功。

元朔元年春,衛夫人有男,立爲皇后。其秋,青爲車騎將軍,出雁門,三萬騎擊匈奴,斬首虜數千人。明年,匈奴入殺遼西太守,虜略漁陽二千餘人,敗韓將軍軍。漢令將軍李息擊之,出代;令車騎將軍青出雲中以西至高闕。遂略河南地,至於隴西,捕首虜數千,畜數十萬,走白羊、樓煩王。遂以河南地爲朔方郡。以三千八百戶封青爲長平侯。青校尉蘇建有功,以千一百戶封建爲平陵侯。使建築朔方城。青校尉張次公有功,封爲岸頭侯。天子曰:“匈奴逆天理,亂人倫,暴長虐老,以盜竊爲務,行詐諸蠻夷,造謀藉兵,數爲邊害,故興師遣將,以徵厥罪。詩不云乎,‘薄伐玁狁,至於太原’,‘出車彭彭,城彼朔方’。今車騎將軍青度西河至高闕,獲首虜二千三百級,車輜畜產畢收爲滷,已封爲列侯,遂西定河南地,按榆谿舊塞,絕梓領,樑北河,討蒲泥,破符離,斬輕銳之卒,捕伏聽者三千七十一級,執訊獲醜,驅馬牛羊百有餘萬,全甲兵而還,益封青三千戶。”其明年,匈奴入殺代郡太守友,入略雁門千餘人。其明年,匈奴大入代、定襄、上郡,殺略漢數千人。

其明年,元朔之五年春,漢令車騎將軍青將三萬騎,出高闕;衛尉蘇建爲遊擊將軍,左內史李沮爲強弩將軍,太僕公孫賀爲騎將軍,代相李蔡爲輕車將軍,皆領屬車騎將軍,俱出朔方;大行李息、岸頭侯張次公爲將軍,出右北平:鹹擊匈奴。匈奴右賢王當衛青等兵,以爲漢兵不能至此,飲醉。漢兵夜至,圍右賢王,右賢王驚,夜逃,獨與其愛妾一人壯騎數百馳,潰圍北去。漢輕騎校尉郭成等逐數百里,不及,得右賢裨王十餘人,衆男女萬五千餘人,畜數千百萬,於是引兵而還。至塞,天子使使者持大將軍印,即軍中拜車騎將軍青爲大將軍,諸將皆以兵屬大將軍,大將軍立號而歸。天子曰:“大將軍青躬率戎士,師大捷,獲匈奴王十有餘人,益封青六千戶。”而封青子伉爲宜春侯,青子不疑爲陰安侯,青子登爲發乾侯。青固謝曰:“臣幸得待罪行間,賴陛下神靈,軍大捷,皆諸校尉力戰之功也。陛下幸已益封臣青。臣青子在襁褓中,未有勤勞,上幸列地封爲三侯,非臣待罪行間所以勸士力戰之意也。伉等三人何敢受封!”天子曰:“我非忘諸校尉功也,今固且圖之。”乃詔御史曰:“護軍都尉公孫敖三從大將軍擊匈奴,常護軍,傅校獲王,以千五百戶封敖爲合騎侯。都尉韓說從大將軍出窳渾,至匈奴右賢王庭,爲麾下搏戰獲王,以千三百戶封說爲龍頟侯。騎將軍公孫賀從大將軍獲王,以千三百戶封賀爲南窌侯。輕車將軍李蔡再從大將軍獲王,以千六百戶封蔡爲樂安侯。校尉李朔,校尉趙不虞,校尉公孫戎奴,各三從大將軍獲王,以千三百戶封朔爲涉軹侯,以千三百戶封不虞爲隨成侯,以千三百戶封戎奴爲從平侯。將軍李沮、李息及校尉豆如意有功,賜爵關內侯,食邑各三百戶。”其秋,匈奴入代,殺都尉朱英。

其明年春,大將軍青出定襄,合騎侯敖爲中將軍,太僕賀爲左將軍,翕侯趙信爲前將軍,衛尉蘇建爲右將軍,郎中令李廣爲後將軍,右內史李沮爲強弩將軍,鹹屬大將軍,斬首數千級而還。月餘,悉復出定襄擊匈奴,斬首虜萬餘人。右將軍建、前將軍信並軍三千餘騎,獨逢單于兵,與戰一日餘,漢兵且盡。前將軍故胡人,降爲翕侯,見急,匈奴誘之,遂將其餘騎可八百,奔降單于。右將軍蘇建盡亡其軍,獨以身得亡去,自歸大將軍。大將軍問其罪正閎、長史安、議郎周霸等:“建當云何?”霸曰:“自大將軍出,未嘗斬裨將。今建棄軍,可斬以明將軍之威。”閎、安曰:“不然。兵法‘小敵之堅,大敵之禽也’。今建以數千當單于數萬,力戰一日餘,士盡,不敢有二心,自歸。自歸而斬之,是示後無反意也。不當斬。”大將軍曰:“青幸得以肺腑待罪行間,不患無威,而霸說我以明威,甚失臣意。且使臣職雖當斬將,以臣之尊寵而不敢自擅專誅於境外,而具歸天子,天子自裁之,於是以見爲人臣不敢專權,不亦可乎?”軍吏皆曰“善”。遂囚建詣行在所。入塞罷兵。

是歲也,大將軍姊子霍去病年十八,幸,爲天子侍中。善騎射,再從大將軍,受詔與壯士,爲剽姚校尉,與輕勇騎八百直棄大軍數百里赴利,斬捕首虜過當。於是天子曰:“剽姚校尉去病斬首虜二千二十八級,及相國、當戶,斬單于大父行籍若侯產,生捕季父羅姑比,再冠軍,以千六百戶封去病爲冠軍侯。上谷太守郝賢四從大將軍,捕斬首虜二千餘人,以千一百戶封賢爲衆利侯。”是歲,失兩將軍軍,亡翕侯,軍功不多,故大將軍不益封。右將軍建至,天子不誅,赦其罪,贖爲庶人。

大將軍既還,賜千金。是時王夫人方幸於上,甯乘說大將軍曰:“將軍所以功未甚多,身食萬戶,三子皆爲侯者,徒以皇后故也。今王夫人幸而宗族未富貴,願將軍奉所賜千金爲王夫人親壽。”大將軍乃以五百金爲壽。天子聞之,問大將軍,大將軍以實言,上乃拜甯乘爲東海都尉。

張騫從大將軍,以嘗使大夏,留匈奴中久,導軍,知善水草處,軍得以無飢渴,因前使絕國功,封騫博望侯。

冠軍侯去病既侯三歲,元狩二年春,以冠軍侯去病爲驃騎將軍,將萬騎出隴西,有功。天子曰:“驃騎將軍率戎士逾烏盭,討遫濮,涉狐奴,歷五王國,輜重人衆懾慴者弗取,冀獲單于子。轉戰六日,過焉支山千有餘裏,合短兵,殺折蘭王,斬盧胡王,誅全甲,執渾邪王子及相國、都尉,首虜八千餘級,收休屠祭天金人,益封去病二千戶。”

其夏,驃騎將軍與合騎侯敖俱出北地,異道;博望侯張騫、郎中令李廣俱出右北平,異道:皆擊匈奴。郎中令將四千騎先至,博望侯將萬騎在後至。匈奴左賢王將數萬騎圍郎中令,郎中令與戰二日,死者過半,所殺亦過當。博望侯至,匈奴兵引去。博望侯坐行留,當斬,贖爲庶人。而驃騎將軍出北地,已遂深入,與合騎侯失道,不相得,驃騎將軍逾居延至祁連山,捕首虜甚多。天子曰:“驃騎將軍逾居延,遂過小月氏,攻祁連山,得酋塗王,以衆降者二千五百人,斬首虜三萬二百級,獲五王,五王母,單于閼氏、王子五十九人,相國、將軍、當戶、都尉六十三人,師大率減什三,益封去病五千戶。賜校尉從至小月氏爵左庶長。鷹擊司馬破奴再從驃騎將軍斬遬濮王,捕稽沮王,千騎將得王、王母各一人,王子以下四十一人,捕虜三千三百三十人,前行捕虜千四百人,以千五百戶封破奴爲從驃侯。校尉句王高不識,從驃騎將軍捕呼於屠王王子以下十一人,捕虜千七百六十八人,以千一百戶封不識爲宜冠侯。校尉僕多有功,封爲煇渠侯。”合騎侯敖坐行留不與驃騎會,當斬,贖爲庶人。諸宿將所將士馬兵亦不如驃騎,驃騎所將常選,然亦敢深入,常與壯騎先其大軍,軍亦有天幸,未嘗困絕也。然而諸宿將常坐留落不遇。由此驃騎日以親貴,比大將軍。

其秋,單于怒渾邪王居西方數爲漢所破,亡數萬人,以驃騎之兵也。單于怒,欲召誅渾邪王。渾邪王與休屠王等謀欲降漢,使人先要邊。是時大行李息將城河上,得渾邪王使,即馳傳以聞。天子聞之,於是恐其以詐降而襲邊,乃令驃騎將軍將兵往迎之。驃騎既渡河,與渾邪王衆相望。渾邪王裨將見漢軍而多欲不降者,頗遁去。驃騎乃馳入與渾邪王相見,斬其欲亡者八千人,遂獨遣渾邪王乘傳先詣行在所,盡將其衆渡河,降者數萬,號稱十萬。既至長安,天子所以賞賜者數十鉅萬。封渾邪王萬戶,爲漯陰侯。封其裨王呼毒尼爲下摩侯,鷹庇爲煇渠侯,禽犁爲河綦侯,大當戶銅離爲常樂侯。於是天子嘉驃騎之功曰:“驃騎將軍去病率師攻匈奴西域王渾邪,王及厥衆萌鹹相奔,率以軍糧接食,並將控弦萬有餘人,誅獟駻,獲首虜八千餘級,降異國之王三十二人,戰士不離傷,十萬之衆鹹懷集服,仍與之勞,爰及河塞,庶幾無患,幸既永綏矣。以千七百戶益封驃騎將軍。”減隴西、北地、上郡戍卒之半,以寬天下之繇。

居頃之,乃分徙降者邊五郡故塞外,而皆在河南,因其故俗,爲屬國。其明年,匈奴入右北平、定襄,殺略漢千餘人。

其明年,天子與諸將議曰:“翕侯趙信爲單于畫計,常以爲漢兵不能度幕輕留,今大發士卒,其勢必得所欲。”是歲元狩四年也。

元狩四年春,上令大將軍青、驃騎將軍去病將各五萬騎,步兵轉者踵軍數十萬,而敢力戰深入之士皆屬驃騎。驃騎始爲出定襄,當單于。捕虜言單于東,乃更令驃騎出代郡,令大將軍出定襄。郎中令爲前將軍,太僕爲左將軍,主爵趙食其爲右將軍,平陽侯襄爲後將軍,皆屬大將軍。兵即度幕,人馬凡五萬騎,與驃騎等鹹擊匈奴單于。趙信爲單于謀曰:“漢兵既度幕,人馬罷,匈奴可坐收虜耳。”乃悉遠北其輜重,皆以精兵待幕北。而適值大將軍軍出塞千餘裏,見單于兵陳而待,於是大將軍令武剛車自環爲營,而縱五千騎往當匈奴。匈奴亦縱可萬騎。會日且入,大風起,沙礫擊面,兩軍不相見,漢益縱左右翼繞單于。單于視漢兵多,而士馬尚強,戰而匈奴不利,薄莫,單于遂乘六驘,壯騎可數百,直冒漢圍西北馳去。時已昏,漢匈奴相紛挐,殺傷大當。漢軍左校捕虜言單于未昏而去,漢軍因發輕騎夜追之,大將軍軍因隨其後。匈奴兵亦散走。遲明,行二百餘裏,不得單于,頗捕斬首虜萬餘級,遂至窴顏山趙信城,得匈奴積粟食軍。軍留一日而還,悉燒其城餘粟以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