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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書》卷九十四上·匈奴傳第六十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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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其先夏后氏之苗裔,曰淳維。唐、虞以上有山戎、獫允、薰粥,居於北邊,隨草畜牧而轉移。其畜之所多則馬、牛、羊,其奇畜則橐佗、驢、騾、駃騠、騊駼驒奚。逐水草遷徙,無城郭常居耕田之業,然亦各有分地。無文書,以言語爲約束。兒能騎羊,引弓射鳥鼠,少長則射狐菟,肉食。士力能彎弓,盡爲甲騎。其俗,寬則隨畜田獵禽獸爲生業,急則人習戰攻以侵伐,其天性也。其長兵則弓矢,短兵則刀鋌。利則進,不利則退,不羞遁走。苟利所在,不知禮義。自君王以下鹹食畜肉,衣其皮革,被旃裘。壯者食肥美,老者飲食其餘。貴壯健,賤老弱。父死,妻其後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其俗有名不諱而無字。

《漢書》卷九十四上·匈奴傳第六十四上

夏道衰,而公劉失其稷官,變於西戎,邑於豳。其後三百有餘歲,戎狄攻太王亶父,亶父亡走於岐下,豳人悉從亶父而邑焉,作周。其後百有餘歲,周西伯昌伐畎夷。後十有餘年,武王伐紂而營雒邑,復居於酆鎬,放逐戎夷涇、洛之北,以時入貢,名曰荒服。其後二百有餘年,周道衰,而周穆王伐畎戎,得四白狼、四白鹿以歸。自是之後,荒服不至。於是作《呂刑》之闢。至穆王之孫懿王時,王室遂衰,戎狄交侵,暴虐中國。中國被其苦,詩人始作,疾而歌之,曰“靡室靡家,獫允之故”。“豈不日戒,獫允孔棘”。至懿王曾孫宣王,興師命將以征伐之,詩人美大其功,曰“薄伐獫允,至於太原”。“出車彭彭”,“城彼朔方”。是時四夷賓服,稱爲中興。

至於幽王,用寵姬褒姒之故,與申侯有隙。申侯怒而與畎戎共攻殺幽王於麗山之下,遂取周之地,滷獲而居於涇、渭之間,侵暴中國。秦襄公救周,於是周平王去酆鎬而東徙於雒邑。當時秦襄公伐戎至支阝,始列爲諸侯。後六十有五年,而山戎越燕而伐齊,齊釐公與戰於齊郊。後四十四年,而山戎伐燕。燕告急齊,齊桓公北伐山戎,山戎走。後二十餘年,而戎翟至雒邑,伐周襄王,襄王出奔於鄭之汜邑。初,襄王欲伐鄭,故取翟女爲後,與翟共伐鄭。已而黜翟後,翟後怨,而襄王繼母曰惠後,有子帶,欲立之,於是惠後與翟後、子帶爲內應,開戎翟,戎翟以故得入,破逐襄王,而立子帶爲王。於是戎翟或居於陸渾,東至於衛,侵盜尤甚。周襄王既居外四年,乃使使告急於晉。晉文公初立,欲修霸業,乃興師伐戎翟,誅子帶,迎內襄王子雒邑。

當是時,秦晉爲強國。晉文公攘戎翟,居於西河圜、洛之間,號曰赤翟、白翟。而秦穆公得由余,西戎八國服於秦。故隴以西有綿諸、畎戎、狄獂之戎,在岐、樑、涇、漆之北有義渠、大荔、烏氏、朐衍之戎,而晉北有林胡、樓煩之戎,燕北有東胡、山戎。各分散溪谷,自有君長,往往而聚者百有餘戎,然莫能相一。

自是之後百有餘年,晉悼公使魏絳和戎翟,戎翟朝晉。後百有餘年,趙襄子逾句注而破之,並代以臨胡貉。後與韓、魏共滅知伯,分晉地而有之,則趙有代、句注以北,而魏有西河、上郡,以與戎界邊。其後,義渠之戎築城郭以自守,而秦稍蠶食之,至於惠王,遂拔義渠二十五城。惠王伐魏,魏盡入西河及上郡於秦。秦昭王時,義渠戎王與宣太后亂,有二子。宣太后詐而殺義渠戎王於甘泉,遂起兵伐滅義渠。於是秦有隴西、北地、上郡,築長城以距胡。而趙武靈王亦變俗胡服,習騎射,北破林胡、樓煩,自代並陰山下至高闕爲塞,而置雲中、雁門、代郡。其後燕有賢將秦開,爲質於胡,胡甚信之。歸而襲破東胡,東胡卻千餘裏。與荊軻刺秦王秦舞陽者,開之孫也。燕亦築長城,自造陽至襄平,置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郡以距胡。當是時,冠帶戰國七,而三國邊於匈奴。其後趙將李牧時,匈奴不敢入趙邊。後秦滅六國,而始皇帝使蒙恬將數十萬之衆北擊胡,悉收河南地,因河爲塞,築四十四縣城臨河,徙適戍以充之。而通直道,自九原至雲陽,因邊山險,塹溪谷,可繕者繕之,起臨洮至遼東萬餘裏。又度河據陽山北假中。

當是時,東胡強而月氏盛。匈奴單于曰頭曼,頭曼不勝素,北徙。十有餘年而蒙恬死,諸侯畔秦,中國擾亂,諸秦所徙適邊者皆復去,於是匈奴得寬,復稍度河南與中國界於故塞。

單于有太子,名曰冒頓。後有愛閼氏,生少子,頭曼欲廢冒頓而立少子,乃使冒頓質於月氏。冒頓既質,而頭曼急擊月氏。月氏欲殺冒頓,冒頓盜其善馬,騎亡歸。頭曼以爲壯,令將萬騎。冒頓乃作鳴鏑,習勒其騎射,令曰“鳴鏑所射而不悉射者斬”行獵獸,有不射鳴鏑所射輒斬之。已而,冒頓以鳴鏑自射善馬,左右或莫敢射,冒頓立斬之。居頃之,復以鳴鏑自射其愛妻,左右或頗恐,不敢射,復斬之。頃之,冒頓出獵,以鳴鏑射單于善馬,左右皆射之。於是冒頓知其左右可用,從其父單于頭曼獵,以鳴鏑射頭曼,其左右皆隨鳴鏑而射殺頭曼,盡誅其後母與弟及大臣不聽從者。於是冒頓自立爲單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