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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卷四十二 蜀書十二 杜周杜許孟來尹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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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微字國輔,鋅潼涪人也。少受學於廣漢任安。劉障闢爲從事,以疾去官。及先主定蜀,微常稱聾,閉門不出。

《三國志》卷四十二 蜀書十二 杜周杜許孟來尹李

建興二年,丞相亮領益州牧。選迎皆妙簡舊德,以秦宓爲別駕,五樑爲功曹,微爲主簿。微固辭,舉而致之。既致,亮引見微,微自陳謝。亮以微不聞人語,於坐上與書曰:“服聞德行,飢渴歷時,清濁異流,無緣諮覯。王元泰、李伯仁、王文儀、楊季休、丁君幹、李永南兄弟、文仲寶等,每嘆高志,未見如舊。猥以空虛,統領貴州,德薄任重,慘慘憂慮、朝廷主公今年始十八,天姿仁敏,愛德下士。天下之人思慕漢室,欲與君因天順民,輔此明主,以隆季興之功,著勳於竹帛也。以謂賢愚下相爲謀,故自割絕,守勞而已,不圖自屈也。”微自乞老病求歸,亮又與書答曰:“曹丕篡弒,自立爲帝,是猶土龍芻狗之有名也。欲與羣賢因其邪僞,以正道滅之。怪君未有相誨,便欲求還於山野。丕又大興勞役,以向吳、楚。今因丕多務,且以閉境勤農,育養民物,並治甲兵,以待其挫,然後伐之,可使兵不戰民不勞而天下定也。君但當以德輔時耳,不責君軍事,何爲汲汲欲求去乎!”其敬微如此,拜爲諫議大夫,以從其志。五樑者,字德山,犍爲南安人也,以儒學節操稱。從議郎遷諫義大夫、五官中朗將。

周羣字仲直,巴西閬中人也。父舒,字叔布,少學術於廣漢楊厚,名亞董扶、任安。數被徵,終不詣。時人有問:“《春秋讖》曰‘代漢者當塗高’,此何謂也?”舒曰:“當塗高者,魏也。鄉黨學者私傳其語,羣少受學於舒,專心候業。於庭中做小樓,家富多奴,常令奴更直於樓上視天災,才見一氣,即白羣,羣自上樓觀之,不避晨夜,故凡有氣候,無不見之者,是以所言多中。州牧劉璋闢以爲師友從事。先主定蜀,署儒林校尉。先主欲曹公爭漢中,問羣,羣對曰:“當得其地,不得其民也,若出偏軍,必不利,當戒慎之!”時州後部司馬蜀郡張裕亦曉占候,而天才過羣,諫先主曰:“不可爭漢中,軍必不利。”先主竟不用裕言,果得地而不得民也。遣將軍吳蘭、雷銅等入成都,皆沒不還,悉如羣言。於是舉羣茂才。

裕又私語人曰:“歲在庚子,天下當易代,劉氏祚盡矣。主公得益州,九年之後,寅卯之間當失之。”入密白其言。初,先主與劉璋會涪,時裕爲璋從事,侍坐,其人饒須,先主嘲之曰:“昔吾居涿縣,特多毛姓,東西南北皆諸毛也,涿令稱曰‘諸毛繞涿居乎’!”裕即答曰:“昔有作上黨潞長,遷爲涿令者,去官還家,時人與書,欲署潞則失涿,欲署涿則失潞,乃署曰:‘潞涿君’。先主無須,故裕以此及之。先主常銜莫不遜,加忿其漏言,乃顯裕諫爭漢中不驗,下獄,將誅之。諸葛亮表請其罪,先主答曰:“勞蘭生門,不得不鋤。”裕遂棄市。後魏氏之立,先主之薨,皆如裕所刻。又曉相術,每舉鏡視面,自知刑死,未常不撲之於地也。

羣卒,子臣頗傳其術。

杜瓊字伯瑜,蜀郡成都人也。少受學於任安,精究安術。劉璋時闢爲從事,先主定益州,領牧,以瓊爲議曹從事。後主踐阼,拜諫議大夫,遷左中郎將、大鴻臚、太常。爲人靜默少言,闔門自守,不與世事。蔣琬、費禕等皆器重之。雖學業入深,初不視天文有所論說。後近通儒譙周常問其意,瓊答曰:“欲明此術甚難,須當身視,識其形色,不可信人也。晨夜苦劇,然後知之,復憂漏泄,不如不知,是以不復視也。”周因問曰:“昔周徵君以爲當塗高者魏也,其義何也?”瓊答曰:“魏,闕名也,當塗而高,聖人取類而言耳。”又問周曰:“寧復有所怪邪?”周曰:“未達也。”瓊又曰:“古者名官職不言曹,始自漢已來,名官盡言曹。吏言屬曹,卒言侍曹,此殆天意也。”瓊年八十餘,延熙十三年卒。著《韓詩章句》十餘萬言,不教諸子,內學無傳業者。周緣瓊言,乃觸類而長之曰:“《春秋傳》著秦穆候名太子曰仇,弟曰成師。師服曰:“異哉君之名子也!嘉耦曰妃,怨耦曰仇,今君名太子曰仇,弟曰成師,始兆亂矣,兄其替乎?”其後果如服言。及漢靈帝名二子曰史候、董候,既立爲帝,後皆免爲諸候,與師服言相似也。先主諱備,其訓具也,後主諱禪,其訓授也,如言劉已具矣,當授與人也;意者甚於穆候、靈帝之名子。”後宦人黃皓弄權於內,景耀五年,宮中大樹無故自折,周深憂之,無所與言,乃書柱曰:“衆而大,期之會,具而授,若何復?”言曹者衆也,魏者大也,衆而大,天下其當會也,具而授,如何復有立者乎?蜀既亡,鹹以周言爲驗。周曰:“此雖己所推尋,然有所因,由杜君之辭而廣之耳,殊無神思獨至之異也。”

許慈字仁篤,南陽人也。師事劉熙,善鄭氏學,治《易》、《尚書》、《三禮》、《毛詩》、《論語》。建安中,與許靖等俱自交州入蜀。時又有魏郡胡潛,字公興,不知其所以在益土。潛雖學不沾洽,然卓犖強識,祖宗制度之儀,喪紀五服之數,皆指掌畫地,舉手可采。先主定蜀,承喪亂曆紀,學業衰廢,乃鳩合典籍,沙汰衆學。慈、潛併爲學士,與孟光、來敏等典掌舊文。值庶事草創,動多疑議,慈、潛更相剋伐,謗讟忿急,形於聲色;書籍有無,不相通借,時尋楚撻,以相震攇。其矜己妒彼,乃至於此。先主愍其若斯,羣僚大會,使倡家假爲二子之容,效其訟鬩之狀,酒酣樂作,以爲嬉戲。初以辭義相難,終以刀杖相屈,用感切之。潛先沒,慈後主世稍遷至大長秋,卒。子勳傳其業,復爲博士。

孟光字孝裕,河南洛陽人,漢太尉孟鬱之族。靈帝末爲講部吏。獻帝遷都長安,遂逃人蜀,劉焉父子待以客禮。博物識古,無書不覽,尤銳意三史,長於漢家舊典。好《公羊春秋》而譏呵《左氏》,每與來敏爭此二義,光常譊譊讙咋。先主定益州,拜爲儀郎,與許慈等並掌制度。後主踐阼,爲符節令、屯騎校尉、長樂少府,遷大司農。

延熙九年秋,大赦,光於衆中責大將軍費禕曰:“夫赦者,偏枯之物,非明世所宜有也。衰弊窮極,必不得已,然後乃可權而行之耳。今主上仁賢,百僚稱職,有何旦夕之危,倒懸之急,而數施非常之恩,以惠奸宄之惡乎?又鷹隼始擊,而更原宥有罪,上犯天時,下違人理。老夫耄朽,不達治體,窮謂其法難以經久,豈具瞻之高美,所望於明德哉。”禕但顧謝踧踖而已。光之指摘痛癢,多如是類。故執政重臣,心不能悅,爵位不登,每直言無所迴避,爲代所嫌。太常廣漢鐔承、光祿動河東斐俊等,年資皆在光後,而登據上列,處光之右,蓋以此也。後進文士祕書郎郤正數從光諮訪,光問正太子所習讀性並其性情好尚,正答曰:“奉親虔恭。夙夜匪懈,有古世子之風;接待羣僚,舉動出於仁恕。”光曰:“如君所道,皆家戶所有耳;吾今所問,欲知其權略智調何如也。”正曰:“世子之道,在於承志竭歡,既不得妄有所施爲,且智調藏於胸懷,權略應時而發,此之有無,焉可豫設也?”光解正慎宜,不爲放談,乃曰:“吾好直言,無所迴避,每彈射利病,爲世人所譏嫌。疑省君意亦不甚好吾言,然語有次。今天下未定,智意爲先,智意雖有自然,然不可力強致也。此儲君讀書,寧當效吾等竭力博識以待訪問,如博士探策講試以求爵位邪!當務其急者。”正深謂光言爲然。後光坐事免官,年九十餘,卒。

來敏字敬達,義陽新野人,來歙之後也。父豔,爲漢司空。漢末大亂,敏隨姊夫奔荊州,姊夫黃琬是劉璋祖母之侄,故璋遣迎琬妻,敏遂俱與姊入蜀,常爲璋賓客。涉獵書籍,善《左氏春秋》,尤精於《倉》、《雅》訓詁,好是正文字。先主定益州,署敏典學校尉。及立太子,以爲家令。後主踐阼,爲虎賁中郎將。丞相亮住漢中,請爲軍祭酒、輔軍將軍,坐事去職。亮卒後,還成都爲大長秋,又免,後累遷爲光祿大夫,復坐過黜。前後數貶削,皆以語言不節,舉動違常也。時孟光亦以樞機不慎,議論干時,然猶愈于敏,俱以耆宿學士見禮於世。而敏荊楚名族,東宮舊臣,特加優待,是故廢而復起。後以敏爲執慎將軍,欲令以官重自警戒也,年九十七,景耀中卒。子忠,亦博覽經學,有敏風,與尚書向充等並能協贊大將軍姜維。維善之,以爲參軍。

尹默字思潛,梓潼涪人也。益部多貴今文而不祟章句,默知其不博。乃遠遊荊州,從司馬德操、宋仲子等受古學。皆通諸經史,又專精於《左氏春秋》,自劉歆條例,鄭衆、賈逵父子、陳元、方服虔注說,鹹略誦述,不復按本。先主定益州,領牧,以爲勸學從事。及立太子,以默爲僕,射以《左氏傳》授後主。後主踐阼,拜諫議大夫。丞相亮住漢中,請爲軍祭酒。亮卒,還成都,拜大中大夫,卒。子宗傳其業,爲博士。

李譔字欽仲,梓潼涪人也。父仁,字德賢,與同縣尹默懼遊荊州,從司馬徽、宋忠等學。譔具傳其業,又默講論義理,五經、諸子,無不該覽,加博好技藝,算術、卜數,醫藥、弓弩、機械之巧,皆致思焉。始爲州書佐、尚書令史。延熙元年,後主立太子,以譔爲庶子,遷爲僕,射轉中散大夫、右中郎將,猶侍太子。太子愛其多知,甚悅之。然體輕脫,好戲啁,故世不能重也。著古文《易》、《尚書》、《毛詩》、《三禮》、《左氏傳》、《太玄指歸》,皆依準賈、馬,異於鄭玄。與王氏殊隔,初不見其所述,而意歸多同。景耀中卒。時又有漢中陳術,字申伯,亦博學多聞,著《釋部》七篇、《益部耆舊傳》及《志》,位歷三郡太守。

譙周字允南,巴西西充國人也。父(山並),字榮始,治《尚書》,兼通諸經及圖緯。州郡闢請,皆不應,州就假師友從事。周幼孤,與母兄同居。既長,耽古篤學,家貧未嘗問產業,誦讀典籍,欣然獨笑,以忘寢食。研精《六經》,尤善書札,頗曉天文,而不以留意;諸子文章非心所存,不悉遍視也。身長八尺,體貌素樸,性推誠不飾。無造次辯論之才,然潛識內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