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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卷五十七 吳書十二 虞陸張駱陸吾朱傳大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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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翻字仲翔,會稽餘姚人也。太守王朗命爲功曹。孫策徵會稽,翻時遭父喪,衰絰詣府門,朗欲就之,翻乃脫衰入見,勸朗避策。朗不能用。拒戰敗績,亡走浮海。翻追隨營護,到東部候官,候官長閉城不受,翻往說之,然後見納。朗謂翻曰:“卿有老母,可以還矣。”翻既歸,策覆命爲功曹,待以交友之禮。身詣翻第。

《三國志》卷五十七 吳書十二 虞陸張駱陸吾朱傳

策好馳騁遊獵,翻諫曰:“明府用烏集之衆,驅散附之士,皆得其死力,雖漢高帝不及也。至於輕出微行,從官不暇嚴,吏卒常苦之。夫君人者不重則不威,故曰龍魚服,困於豫且,白蛇自放,劉季害之,願少留意。”策曰:“君言是也,然時有所思,端坐悒悒,有裨諶草創之計,是以行耳。”翻出爲富春長。策薨,諸長吏並欲出赴喪,翻曰:“恐鄰縣山民或有奸變,遠委城郭,必致不虞。”因留制服行喪。諸縣皆效之,鹹以安寧。後翻州舉茂才,漢召爲侍御使,曹公爲司空闢,皆不就。

翻與少府孔融書,並示以所著《易注》。融答書曰:“聞延陵之理樂,睹吾子之治《易》,乃知東南之美者,非徒會稽之竹箭也。又觀象雲物,察應寒溫,原其禍福,與神合契,可謂探賾窮通者也。”會稽東部都尉張紘又與融書曰:“虞仲翔前頗爲論者所侵,美寶爲質,雕摩益光,不足以損。”

孫權以爲騎都尉。翻數犯顏諫爭,權不能悅。又性不協俗,多見謗毀,坐徙丹楊涇縣。呂蒙圖取關羽,稱疾還建業,以翻兼知醫術,請以自隨,亦欲因此令翻得釋也。後蒙舉軍西上,南郡太守麋芳開城出降。蒙未據郡城而作樂沙上。翻渭蒙曰:“今區區一心者麋將軍也,城中之人豈可盡信,何不急入城持其管答乎?”蒙即從之。時城中有伏計,賴翻謀不行。關羽既敗,權使翻筮之,得《兌》下《坎》上,《節》,五爻變之《臨》,翻曰:“不出二日,必當斷頭。”果如翻言。權曰:“卿不及伏羲,可與東方朔爲比矣。”魏將於禁爲羽所獲,系在城中,權至釋之,請與相見。他日,權乘馬出,引禁並行,翻呵禁曰:“爾降虜,何敢與吾君齊馬首乎!”欲抗鞭擊禁,權呵止之。後權於樓船會羣臣飲,禁聞樂流涕,翻又曰:“汝欲以僞求免邪?”權帳然不平。

權既爲吳王,歡宴之末。自起行酒,翻伏地陽醉,不持。權去,翻起坐。權於是大怒,手劍欲擊之,侍坐者莫不惶遽。惟大司農劉基起抱權諫曰:“大王以三爵之後殺善士,雖翻有罪,天下孰知之?且大王以能容賢畜衆,故海內望風,今一朝棄之,可乎?”權曰:“曹孟德尚殺孔文舉,孤於虞翻何有哉!”基曰:“孟德輕害士人,天下非之。大王躬行德義,欲與堯、舜比隆,何得自喻於彼乎?”翻由是得免。權因敕左右,自今酒後言殺,皆不得殺。

翻常乘船行,與麋芳相逢,芳船上人多欲令翻自避,先驅曰:“避將軍船!”翻厲聲曰:“失忠與信,何以事君?傾人二城,而稱將軍,可乎?”芳闔戶不應而遽避之。後翻乘車行,又經芳營勞,吏閉門,車不得過。翻覆怒曰:“當閉反開。當開反閉。豈得事宜邪?”芳聞之,有慚色。翻性疏直,數有酒失。權與張昭論及神仙,翻指昭曰:“彼皆死人,而語神仙,世豈有仙人也!”權積怒非一,遂徙翻交州。雖處罪放,而講學不倦,門徒常數百人。又爲《老子》、《論語》、《國語》訓注,皆傳於世。

初,山陰丁覽,太末徐陵,或在縣吏之中,或衆所未識,翻一見之,便與友善,終鹹顯名。在南十餘年,年七十卒。歸葬舊墓,妻子得還。

翻有十一子。第四子汜最知名,永安初,從選曹朗爲散騎中常侍,後爲監軍使者,討扶嚴,病卒,汜弟忠,宜都太守。聳,越騎校尉。累遷廷尉,湘東、河間太守昺,廷尉尚書,濟陰太守。

陸績字公紀,吳郡吳人也。父康,漢末爲廬江太守。績年六歲,於九江見袁術。術出橘,績懷三枚,去,拜辭墮地,術謂曰:“陸郎作賓客而懷橘乎?”績跪答曰:“欲歸遺母。”術大奇之。孫策在吳,張昭、張紘、秦鬆爲上賓,共論四海未泰,須當用武治而平之,績年少末坐,遙大聲言曰:“昔管夷吾相齊桓公,九合諸候,一匡天下,不用兵車。孔子曰:‘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今論者不務道德懷取之術,而惟尚武,績雖童蒙,竊所未安也。”昭等異焉。

績容貌雄壯,博學多識,星曆算數無不該覽。虞翻舊齒名盛,龐統荊州令士,年亦差長,皆與績友善。孫權統事,闢爲奏曹掾,以直道見憚,出爲鬱林太守,加偏將軍,給兵二千人。績既有躄疾,又意在儒雅,非其志也。雖有軍事,著述不廢,作《渾天圖》,注《易》釋《玄》,皆傳於世。豫自知亡日,乃爲辭曰:“有漢志士吳郡陸績,幼敦《詩》、《書》,長玩《禮》、《易》受命南征,遘疾遇厄,遭命不幸,嗚呼悲隔!”又曰:“從今已去,六十年之外,車同軌,書同文,恨不及見也。”年三十二卒。長子宏,會稽南部都尉,次子睿,長水校尉。

張溫字惠恕,吳郡吳人也。父允,以輕財重士,名顯州郡,爲孫權東曹掾。卒。溫少修節操,容貌奇偉。權聞之,以問公卿曰:“溫當今與誰爲比?”大(司)農劉基曰:“可與全琮爲輩。”太常顧雍曰:“基未詳其爲人也。溫當今無輩。”權曰:“如是,張允不死也。”徵到延見,文辭佔對,觀者傾竦,權改容加禮。罷出,張昭執其手曰:“老夫託意,君宜明之。”拜議郎、選曹尚書,徙太子太傅,甚見信重。

時年三十二,以輔義中郎將使蜀。權謂溫曰:“卿不宜遠出,恐諸葛孔明不知吾所以與曹氏通意,(以)故屈卿行。若山越都除,便欲大構於蜀。行人之義,受命不受辭也。”溫對曰:“臣入無腹心之規,出無專對之用,懼無張老延譽之功,又無子產陳事之效。然諸葛亮達見計數,必知神慮屈申之宜,加受朝廷天覆之惠,推亮之心,必無疑貳。”溫至蜀,詣闕拜章曰:“昔高宗以諒闇昌殷祚於再興,成王以幼衝隆周德於太平,功冒溥天,聲貫罔極。今陛下以聰明之姿,等契往古,總百揆於良佐,參列精這炳耀,遐邇望風,莫不欣賴。吳國勤任旅力,清澄江滸,願與有道平一宇內,委心協規,有如河水,軍事興煩,使役乏少,是以忍鄙倍之羞,使下臣溫通致情好。陛下敦祟禮義,未便恥忽。臣自(入)遠境,及即近郊,頻蒙勞來,恩詔輒加,以榮自懼,悚怛若驚。謹奉所齎函書一封。”蜀甚貴其才。還,頃之,使入豫章部伍出兵,事業未究。

權既陰銜溫稱美蜀政,又嫌其聲名大盛,衆庶炫惑,恐終不爲己用,思有以中傷之,會暨豔事起,遂因此發舉。豔字子休,亦吳郡人也,溫引致之,以爲選曹郎,至尚書。豔性狷厲,好爲清議,見時郎署混濁淆雜,多非其人,欲臧否區別,賢愚異貫。彈射百僚,核選三署,率皆貶高就下,降損數等,其守故者十未能一,其居位貪鄙,志節污卑者,皆以爲軍吏,置營府以處之。而怨憤之聲積,浸潤之譖行矣。競言豔及選曹郎徐彪,專用私情,愛憎不由公理。豔、彪皆坐自殺。溫宿與豔、彪同意,數交書疏,聞問往還,即罪溫。權幽之有司,下令曰:“昔令召張溫,虛己待之,既至顯授,有過舊臣,何圖兇醜,專挾異心!昔暨豔父兄,附於惡逆,寡人無忌,故近而任之,欲觀豔何如。察其中問,形態果見。而溫與之結連死生,豔所進退。皆溫所爲頭角,更相表裏,共爲腹背,非溫之黨,即就疵瑕,爲之生論。又前任溫董督三郡,指撝吏客及殘餘兵,時恐有事,欲令速歸,故授棨戟,獎以威柄。乃便到豫章,表討宿惡,寡人信受其言。特以繞帳、帳下、解煩兵五千人付之。後聞曹丕自出淮、泗,故豫敕溫有急便出。而溫悉內諸將,佈於深山,被命不至。賴丕自退。不然,已往豈可深計,又殷禮者,本占候召,而溫先後乞將到蜀,扇揚異國,爲之譚論。又禮之還,當親本職,而令守尚書戶曹郎,如此署置,在溫而已。又溫語賈原,當薦卿作御史,語蔣康,當用卿代賈原,專衒賈國恩,爲己形勢。揆其奸心,無所不爲。不忍暴於市朝,今斥還本郡,以給廝吏。嗚呼溫也,免罪爲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