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的優美散文隨筆

一

颯颯是我的大學室友，是屬於閨蜜級別的老友鬼鬼。大學時，我們一起上課，一起吃飯，一起逛街，一起說悄悄話，一起去樓頂看日落，一起去半山看流星雨，從18歲到22歲，我們是彼此青春歲月最好的知己。彼時的颯颯，身材高挑，一襲短髮，額前有一綹捲起，如同《花仙子》裏的那個王子，頑皮卻又可愛，總喜歡穿T恤衫、牛仔褲，活脫脫一個假小子。她也屬於明眸善睞，青春靚麗的類型，雖然有一隻眼睛是先天斜視，眼珠似乎總固定在一個角落，但那並沒有影響颯颯的生活。她熱情、積極、能歌善舞、學習好，而且寫得一手棒棒的硬筆書法，是大學裏社團活動和文藝比賽的活躍分子。我們都很羨慕颯颯，羨慕她似乎總被陽光環繞的溫暖和熱情，羨慕她無憂無慮簡單的快樂。於是，我和颯颯出雙入對，課堂上是好搭檔，下課就在校園裏大聲地聊天、嬉鬧；在大雪紛飛的街上，聽着王菲和那英唱《相約九八》，隨着歌聲翩翩起舞，爲對方搓搓凍紅的臉龐，輕拭去落在睫毛上的雪花。那麼冰清玉潔的世界，如同我們冰清玉潔的心靈和友誼。

作爲颯颯的閨蜜，我瞭解，她其實也有苦惱。比如，颯颯剛從外地的家鄉遠赴這裏上大學時，連細軟鋪蓋都是姐姐一手操辦打理的，所以最初幾個月，颯颯困頓於不會洗衣，不會洗牀單被套，索性送去校洗衣房了。雖然我們想一想，都覺得那臺大滾筒滾着全校師生的衣被，斷斷不會很乾淨的吧。再比如颯颯暗戀了班裏一個高大帥氣的男生，卻始終不敢表白，只是想方設法地靠近男生，只爲看到他的身影，卻突然有一天，發現室友柔柔幸福又甜蜜地依偎在男生身邊，一起去散步，颯颯失落的彷彿被抽去了主心骨，情緒低落了好幾天，低落到一下課就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連我也一起躲了。回到宿舍，就拉起牀邊的簾子，把自己藏了進去，無聲無息，我們只能面面相覷，無所適從。颯颯如同一隻受傷的小豹子，自己舔舐了傷口，又在某一個清晨，拉開了牀簾，綻放着笑容和清脆的笑聲，呼叫着我們起牀。我們便由衷地欽佩她，稱讚她，颯颯成長了，不再依賴，不再脆弱，學會了獨自長大。我們都很爲她高興。

儘管颯颯努力的優秀着，但是終究，宿舍裏，只有颯颯單身到畢業，我想，室友們大把大把的玫瑰和無時無刻的禮物，還是刺激到了颯颯，她說，好像連那些花兒都在譏笑她的落寞和孤獨。於是，颯颯變得自卑了起來，她開始疏遠我們了，她開始了刻意的自我封閉。大學畢業前的那段日子，畢業實習、寫論文、找工作，大家都忙得自顧不暇，連我都很少有機會和颯颯在一起，不再關注颯颯有沒有躲在始終緊閉着的牀簾後邊。直到有一天，颯颯在桌上留下一張字條，寫着“我去流浪了，幫我給老師請假”，我們有點慌神了，生怕那個沒有處事經驗的颯颯出什麼事情，於是我們着急着讓老師聯繫了颯颯的家人。

正當我們和颯颯的姐姐一起在老師辦公室商量要如何找尋時，有舍友趕來通知我們颯颯回來了，於是我們着急地回去宿舍。當我們一推開宿舍門時，就看到她的牀鋪旁邊的牆上，貼滿了各種賀年卡，還有她和朋友的信件，卻不見颯颯的身影。我們懸起的心稍稍踏實了一些，至少知道颯颯平安，於是彼此安慰着，回來就好。

之後的幾天，她的姐姐一直陪着她，撫慰她，我們也就各自忙開。有一天，颯颯高興地衝了進來，興奮地告訴我們，她找到工作了，去江蘇射陽的一個小地方當老師。那晚，我們集體去慶賀了一下，幾杯酒酣，颯颯說她真高興，她終於可以飛出去了，終於可以不做籠中無人關注的金絲雀，看起來萬千寵愛，實際上孤單落寞。我們都覺得有些對不起她，那段時間確實疏遠了他。於是我們抓緊了畢業前最後的好時光，一起吃飯，一起準備論文，一起逛街，一起唱歌，一起郊遊，一起拍照，想要留住屬於我們這個集體最後的所有的美好，颯颯又快樂地笑了，看起來依然是那麼簡單又迷人。

6月底的夏日校園裏，花兒依然嬌豔，但是卻不再有人關注，我們都沉在離愁別緒中，大家就此各奔東西。我們每天忙着幫同學收拾行裝，去火車站送別離開的同學，卻都沒有注意到，颯颯低落落地夾着自己的檔案進來，狠狠地放在箱子最底下，就一語不發了。彼時，我們似乎已經習慣了颯颯的情緒化，真正比六月的天還難琢磨，所以也任她去了。

就這樣匆匆地告別了大學生活，大家踏上了自己的職場征程。大概是半年之後，大家都基本安頓了下來，於是又牽牽絆絆地開始聯絡起來。我們幾個室友也重新在QQ上相逢了，唯獨沒有颯颯的消息，我們都挺掛念那個傻丫頭在異地他鄉還好嗎？

二

有一天，辦公室主任突然告訴我，外邊有人找我，我滿臉詫異地出去，發現竟然是颯颯在等我。我吃驚極了，以爲她是放寒假專門回來看望我們的。於是約了同城的校友們一起聚聚，這才瞭解，颯颯並沒有去射陽，她的家人反對她孤身遠行，於是姐姐沒有告訴颯颯，便去射陽的學校，求着校方把颯颯的檔案提了回來，又託關係給颯颯在本地的一所大學找了一份工作，一切安頓好了，才通知了颯颯。颯颯再度困惑了，低落了，而又已經遠離了我們，她說她覺得孤獨到極點，沒有人懂她，尊重她，她特別難過。於是她去了我家，找到了我的父母，所以才能聯繫到我。我們也替她感到委屈，覺得一個人如果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控，其實也是可悲的。

那之後，我們便常常聯繫，給颯颯當心理輔導老師，聽她抱怨種種工作的不順心，生活的'不如意，安撫她，開導她，然而誰又能不厭倦她祥林嫂一般地訴說，畢竟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於是我們聯繫了颯颯的姐姐，想讓她的家人能夠給予颯颯更多的關愛。颯颯得悉，非常生氣，覺得我們是厭煩她了，於是再次玩起了消失。

又是兩年不曾聯繫，我也忙於照顧年幼的孩子，就收到了颯颯寄來的婚禮邀請函，她要結婚了。當我們在酒店前看到那個笑顏如花的颯颯，以及她身邊那個看起來憨憨厚厚的男人，我們都非常欣慰，欣慰着颯颯終於有了自己的歸宿，我們紛紛祝福她，真心實意！

後來聽到颯颯生了寶寶，做了媽媽，我們都以爲，颯颯的生活可以就此歸於平常，從此風平浪靜。可是有一天同學打來電話，說颯颯又離家出走了，還帶走了年幼的寶寶，讓我幫忙在電臺發尋人啓事。又是在我們忙得手足無措時，颯颯回來了，她一臉平靜地說，孩子沒奶粉了，所以回來了。我們都無言以對了，坐在她家裏，聽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她的不幸遭遇，左不過是學生家長不喜歡她了，教務處領導又批評她了，老公不疼愛她了，婆婆不好相處了之類的。颯颯老公給我們遞眼色，讓我們離開，想想也是，或許她老公更是他的人生良藥呢。

再後來，颯颯鬧得更厲害了，和家長吵，和領導鬧，幾次離家出走，鬧得連她老公都不在意了。然後，颯颯被學校辭退了，開始在家做全職媽媽。用她的話說，終於不受人管制，終於自由了。可是好景不長，颯颯又和家裏鬧得不可開交，她把今天的不如意怪咎給她的父母和姐姐，怪她們當年的獨斷專行，毀了自己的人生。雖然我們真的不能理解，一個大學英語教師，嫁給一個疼她愛她、有房有車的大學副教，有老有子，這樣的人生有何不滿？當然，生活不過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罷了，畢竟是颯颯的生活。

我們與颯颯的聯絡越來越少，只是偶爾會因爲工作關係，請她老公幫忙翻譯一些資料，順便得悉一些有關颯颯的消息，颯颯得了抑鬱症，住院治療了幾個月，恢復了一些，在家修養。不久後，她老公因公外派去國外工作，於是颯颯又鬧了起來，去單位鬧，說老公遺棄她了，不讓老公離開，醫生說颯颯嚴重抑鬱，需要再度治療。颯颯的老公在電話裏說，他已經累了、倦了，讓我們也不要聯繫颯颯了，讓她淡化過去的環境，過去的事情，這樣或許會平靜一些吧。

三

這一次，我們就真的斷了和颯颯的聯繫，不知道她現在還好嗎？如今想來，在颯颯心中，自己就是這世間唯一的珍寶，需要這世間的萬般寵愛，卻從來沒有學習去愛別人、尊重別人吧。面對她的病態心理，我們也很惋惜，很難過，真的希望醫生可以醫好她的心病，就如同畢業前夕，我們一起唱過的那首《愛的代價》：“走吧，走吧，人總要學着自己長大！”

我們的颯颯，真的希望你已經長大，願風捎去我們祝福與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