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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來的畫眉散文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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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歸來的畫眉

歸來的畫眉散文欣賞

清晨起來,霧茫茫的青山裏一片靜謐。只有房檐下那隻“金嗓子”撲上躍下,發出清麗的叫聲,勢與對面山林中的畫眉一比高低。

這隻金嗓子是項德貴前年在山裏蹬守了了一個星期才套住的。兒子們都分家了,這孤老頭因爲有了這隻金嗓子帶來了不少樂趣。上山打柴,下地幹活,項德貴都是提着它跟隨,形影不離。

項德貴爲人謙和,平時人們都不喊他本名,就叫他“老項”、“項老者”。

仲夏來臨,包穀纔開始掛紅帽,家中卻斷了油鹽,肥料也沒有錢買了,難以維持生計。項德貴咬了咬牙,決定在趕場天將金嗓子拿到城裏去賣。

項德貴扒了兩碗包穀飯,便背起背兜,擔着畫眉籠,趕着晨曦上路了。

太陽似乎比項德貴的腳步還快。翻了幾座山,轉了幾道彎,日頭便毒辣地直射他的頭頂。好在離城也不太遠了,老頂哼起了幾支山歌,想以此來散一散熱氣。

擠過密集的人流,項德貴上了幾墩坎子,來到以一條幽靜的小巷。這是鳥市。好多人都來了,擱在地上的,掛在樹上的,鳥籠很多,討價還價的,放鳥鬥架的……鳥聲、人聲連成一片。項德貴找一塊無人的地方坐下,將鳥籠放在倒置的背兜上,用手對畫眉比劃着,嘴裏嘰嘰地好象在念着什麼。

李老伯好幾年前就退休了,去年老伴又病逝,他膝下無子女,很是寂寞,想買幾隻畫眉來喂着玩,解解悶。可買了幾隻都不如意。不是“啞巴”就是“哈公鴨”,他只好統統都放飛了,這樣他覺得好過一些。既然鳴不能悅耳,鬥不能逞強,喂起有何用呢。後來他又買來很多關於畫眉的書,同時又請教了幾位同齡的愛鳥迷,關於畫眉的選購和飼養,他心中有了點譜譜。李老伯爲人灑脫,平時大家都叫他“老李”、“李老者”。

今天中午,李老伯12點吃了飯就到這兒等着買鳥。等到兩點鐘,看了二十多隻,都覺得不如意。此時正和幾個老人在巷口閒聊。

那“金嗓子”第一次進城,可能是怕生,一直捲縮的在鳥籠的一角一動不動。這時,忽然聽到項德貴嘴裏在叫,手在比劃,它彷彿明白了什麼,便伸了伸羽翅,撲騰幾下,便張開嘴,“

“嘰嘰——九——九 !嘰嘰嘰——九九九!”大勢鳴叫起來。那嗓聲清越朗氣,動聽悅耳,蓋過了噪聒的人聲。

很多人都轉過頭來望了望那隻畫眉,又望了望項德貴。

“好鳥!”不知誰喊了一聲。人們便漸漸圍了過來。

從人們稱讚聲和羨慕的目光,項德貴想,可賣好價錢

李老伯聞聲而來,擠進了圈內。

看那鳥,色羽鮮潤,喙頭長,眼幽綠,爪尖足細,尾翅如剪。嗓音就更不消說了,聽後讓人心蕩神馳,鉤魂攝魄的,這是畫眉中的純好上品,識貨者才知道。

聲音倒好,就不知打鬥怎樣?

正想着,一個賣畫眉的胖老者,提了一隻禿尾畫眉擠了進來,問道:“敢讓你那金嗓了與我這響尾蛇鬥麼?”項老者一看那鳥醜陋極了,右眼被喙了個大疤,毛也長不出來,身上的毛也是稀稀疏疏的。羽翅也殘缺不全。他知道這是隻好鬥的'“牯牛”。尋想,這金嗓子雖也在箐林中與人鬥過,均爲勝者,不知是不是這響尾蛇的對手,如若打輸了,那麼今天就難賣脫手了。正想間,那人又道:“不敢麼,我這響尾蛇曾擊敗過百隻畫眉呢,至今仍無敵手,嘿嘿!!”說着拉起畫眉欲走,人羣中一陣陣騷動。

“慢着!”項德貴歷來聽不得這種挑釁語言,馬上打定主意:“鬥就鬥!”

“好!”人們發出喝彩聲,渴望一飽眼福。

項德貴從懷中掏出一小包東西丟在籠中。看起來彷彿是一些搗碎了的枯萎了的不知名的山花。那金嗓子倏地啄起一瓣吞入口中。那是他祖傳的一味中藥,能夠刺激鬥志,又能治癒血傷。李老伯吃了一驚,不知所解。難道鳥也有跌打癆傷藥麼?

這一場生死之鬥是在一塊石頭上進行的,那裏可以集中觀者的視線。

兩隻鳥籠緊緊挨着。那胖老者率先扯開鳥門,退到石下;項德貴慢吞吞地上去,輕輕地拍了拍鳥籠,看了看那鳥,那金嗓子也驚了一下,擡頭看了主人一眼。

戰鬥開始了。響尾蛇迫不及待,以銳不可當之勢衝上鳥籠門,轉瞬間便進入了金嗓子的領地。金嗓子驚了一下,屹立不動,緊緊地挨着那食筒,側眼盯着響尾蛇。“撲!”的一聲,響尾蛇先進攻,撲上去,對準金嗓子的頭就是一啄!金嗓子頭一歪,趁響尾蛇撲空之機,躍上響尾蛇的背,雙爪緊緊捉住敵手的雙翅。與此同時,那長長的啄頭朝響尾蛇之頭迅速啄下!人們沒有明白過來,就看到金嗓子的嘴含起一塊毛皮。那響尾蛇頭白了一塊,頃刻間鮮血直流。金嗓子躍下敵背。響尾蛇慘叫一聲,負痛慌忙竄回自己的籠子。

“好!好!”李老伯率先叫起來,人羣彷彿被雷聲震醒一般,馬上雷鳴般喝彩起來。那胖老者驚慌失措地奔上前去,提起“響尾蛇”一溜煙似的跑了。

人們圍着金嗓子,嘖嘖地稱讚不已。

“要多少錢?”李老伯捷足先登,提起鳥籠就問。

項德貴默了一默,咬了咬口說道:“五百塊……”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我要了!李老伯說。項德貴聽後吃了一驚。看了看李老伯,他以爲他會討價還價哩。憑他估計,這鳥充其量只賣到兩百塊錢元就頂天了。這老者識貨。

“我給六百!”,人羣中有人突然喊道,李老伯吃了一驚。項德貴開始猶豫。

“七百,我給你七百!”一個瘦高個子說着便去搶,李老伯緊緊地抓住鳥籠不放,慌慌說道:“做賣買要講個先來後到嘛!”沸騰的人羣忽而又平靜了下來。鴉雀無聲,沉默,好一陣陣子沉默。

“一千塊,我給你一千塊!”一個粗嗓門叫道。人們尋聲望去,原來是一個戴墨視眼鏡西裝革履的壯漢子。那口音彷彿是來自省城方向。

不能再猶豫了。“一千就一千,我買了!”李老伯終於狠下決心,提起鳥籠就走。末了,又折回頭對項德貴吆喝道:“走,到家裏拿錢給你!”

項德貴仍木訥地訥站在那兒,忽然如夢初醒,驚叫道:“這畫眉我不賣了!”

李老伯慌了,趕忙說:“不賣,拿到市場上就是賣的嘛!”

項德貴又猶豫了。

“不賣也行,到我家坐坐,交個朋友總可以嘛,”李老伯說。隨後又補了一句:“我家有酒。”

聽到“酒”字,項德貴來了勁。他是離不了酒的。到這時已飢腸轆轆,去喝它兩口也好。於是背起背兜,提着鳥籠跟着李老伯走了。

“憨包”,那帶墨鏡的壯漢說:“給你一千塊錢不賣,卻要去喝酒,你看倒,這鄉下佬要被騙的!”人們又開始低聲議論,那壯漢看兩個老者已消失在巷口,便神祕地對人羣說:“其實呀,他那鳥如果拿到省城,可賣他一萬把塊錢哩,我經常搞這行當我知道。”“呀,嘖嘖!”有人嘆道:“那老者確要上當了。”

“好酒,好酒!”項德貴連喝了三杯,連連讚歎。他在鄉間哪有錢買這瓶子酒。

一瓶要賣幾鬥包穀吶。

“這不剎癮” 項德貴道,“能不能換大點的?”他指了指那小酒杯。

“行!”李老伯拿了兩隻景德鎮瓷碗。

看着咕咕往碗裏衝的酒,項德貴心蕩神馳,擡起碗一咕,去了大半碗。

李老伯不勝酒力,已有些醉意,但他還是被這山裏漢子感動了,擡起碗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來,幹。”

“幹!”兩人一飲而盡。

“那鳥你到底賣還是不賣?”李老伯歪歪倒倒的,又擰開第二個酒瓶子。直往項德貴碗中倒酒。“得了,得了”酒已溢出,項德貴伸手攔住。接着又擡碗喝了一大口,頭有些發熱了,他看了看李老伯,慢吞吞地說:“賣,老哥,這鳥我賣給你了!”又喝了一大口。

李老伯從手中數出十百張大團結,遞到項德貴手中:“來!你點點。”

項德貴看了李老伯一眼,接過錢來,點出五張還給李老伯:

“你這是?”“老哥,看你人直意,我不能多要你的。”那舌頭已輪不轉了。

李老伯接回錢,又擡起碗,“來,幹!”兩人喝着喝着,不知不覺已經醉了。

出門時,李老伯看了看懸掛在陽臺上的鳥籠,吃了一驚,鳥不見了!

項德貴也吃了一驚,那鳥籠門未關哩!兩人面面相覷,相對無言。沉默了良久。突然,令人對視一眼,幾乎是同時地:“哈哈!哈哈哈哈---------!”兩人咧嘴,朗聲大笑起來。

太陽已經迫近西山。項德貴步履蹣跚地離開了李老伯家,在街上買了一些油鹽放在背兜裏,高一腳矮一腳的往家裏家趕。清麗的月光把這位老人送回了山寨。剛進院子,忽然聽到好熟悉的畫眉聲從竹林裏傳來:“嘰嘰----九九!”

是金嗓子!

“快下來!給老子滾回籠子裏,那天把你送回給李老伯!”項德貴對着竹林大聲吆喝着。

“嘰嘰嘰!九九九!-----九!九!九!”那金嗓子不聽話,只是在竹林裏串上跳下,歡快無比的鳴叫着,彷彿在歌唱,宛轉悠揚,迴腸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