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的歸宿散文

一

褐黃色的亞麻布，芳香四溢的調和顏料，還有一支柔韌的畫筆。

日復一日，我在小鎮的郊野作畫，從掛滿露珠的清晨到灑滿殘陽的黃昏，一刻不停地畫。

有一天，我將精心雕琢的畫作拿到街頭去售賣，結果一幅也賣不出去。

這是什麼畫，怎麼沒有見過？

好像是油畫，應該是吧。

油畫？！

走啦走啦，國畫我都懶得看呢，還油畫。

我在郊野搭建了一間小木屋，它依附在一片綠油油的草地上，面朝太陽升起的地方，旁邊有一條潺潺流過的小河。

小河上飄過的落花，停留在菖蒲上的蜻蜓，晚歸時唧唧啾啾的雀鳥，都可以成爲我畫中的一抹色彩，而且無比的真實，就像剛洗出來的相片。

二

初夏是一個美好的季節，翠綠色的陽光驅散陰霾，包括我內心的那一抹深黑色。

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總有一個人來看我作畫，她就站在小河的對岸，撐着一把洋氣的花傘。

我只懂得作畫，畫架上攤開的'畫布遮住了我的上半身，在那裏她看不見我的臉。

可她從不過河到這岸邊來，雖然在不遠處就有一條小木橋。

對我來說，她就是一個欣賞風景的旅人，隨時到來，無聲離去。

在拿下畫布的那一刻，透過支架圍成的小方框，我看見一張清秀的臉，她並不是一個遠遊的旅人。

在柔和的夕陽裏，我們終於面對面。

在轉瞬即逝的時光裏，涌上心頭的喜悅令我不禁遐想，我開始用夢幻般的筆法來繪出另一方天地，成爲她撐傘駐足的背景，這是多麼美麗的一幅畫。

可有一天，她沒有來看我作畫，我想她應該有事在身，不過，第二天她也沒有來，第三天，第四天……她再沒來看我作畫，我慌亂地四處打聽，原來她真的是一位旅人，不是來自國外，而是從一座城市逃來——她回去了麼？被鎖在那鐵籠子裏。

三

她不過是一個旅人，不過是一個過客，無需太多的牽掛，唯有不停地作畫。

深秋的傍晚，我收到一個包裹，打開時聞到一股芳香，這是帶着亞麻油香味的畫布。

天使送給我的畫布，共有七張，都沒有署名。

我用一個月來做一幅畫，深怕玷污了這潔白無瑕的畫布。

第一幅畫是隻屬於一個人的星星的夜晚。

第二幅畫是屬於兩個人的田園的風光。

第三幅畫是屬於陌生人的小鎮的街頭。

第四幅畫變得不着邊際，充滿了一個青年的幻想。

第五幅畫無法用邏輯來解釋，不再是幻想反而貼近真實。

第六幅畫是一座不屬於任何人的城市。

第七幅畫是一個不斷畫一個在畫星星的人。

漫長的七個月過去了，我帶着這七幅畫離開了不屬於自己的小鎮，浪跡天涯。

第一幅畫賣給了一位旅人。

第二幅畫賣給了一對情侶。

第三幅畫賣給了一個遠走他鄉的遊子。

第四幅畫賣給了一個初來乍到的青年。

第五幅畫賣給了一個藝術家。

第六幅——

我到一座燈紅酒綠的城市，尋找一個不知道姓名的人，她從我生命中走過，不着痕跡地離開。

第七幅畫——

我留給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