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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的河流與石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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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上,有河流有石橋的地方是美麗的地方。河流,潤澤田疇五穀,茂密着林木和百草野花,映照着炊煙裊裊,靈動了鄉村,縈繞起鄉愁。石橋,肩上行車過人,腹下渡水游魚,流經歲月中,雕刻般地記錄着故鄉冷暖,記錄着鄉人土地上的行走。幽靜地成了幅畫卷。

故鄉的河流與石橋散文

我的故鄉有兩條河一一南河、北河。顧名思義是位於村南和村北。它們由東而西穿過112國道之後向西,最終匯入天津於橋水庫。其實,南河南邊還有條小河,只因水瘦河短,且在村南匯入了南河,也就常常被人忽視了。小河河堤深陡,河牀窄狹,夏日裏兩岸野草蓬勃,遮掩了水面河底,望下去幽幽深深,沿河走時,大人總會把孩子擋在外邊,惟恐失足落下去。故此被稱爲“老井溝”。“老井溝”與南河相望前行,由遠及近,直至交匯。

南河寬闊,且水深水大,也是北河的匯聚之處。

南河是擦着村南流過的,汛期雨量充沛時,深處,人一下去就淹沒了頭頂。晴日裏河水湛藍,小小魚蝦遊動;青蛙鳴聲悠長,一羣羣的蝌蚪晃動着腦袋和尾巴,休閒中母子覓尋;河邊草青青綠綠,有各種野花揚頭或低頭在張望着天上的雲或水中的蝌蚪魚蝦,聆聽着岸上農婦洗衣時的嬉戲與吃飽了草的牛叫聲。南河兩岸是最好的土地,土質肥沃,耐旱抗澇,用村人的話說叫“祖宗地”。種麥子種玉米種瓜種豆種菜種蕎麥皆宜,可謂種啥長啥長好啥。夏收時各生產隊都會把麥場設在河兩岸,不僅收打麥子方便,且人渴了有河水,熱了河水能沖涼,因抽菸不慎或電線打火引着了麥秸還能馬上取水撲滅。

南河還有個獨特景緻,就是每隔一段距離便會將自己擴展開來,形成個大的圓的坑塘,坑塘深闊,像曲徑中造設了一處處寬闊別致的景觀。村人管那叫“慶”,何爲“慶”?爲何叫“慶”?我閱典籍、查辭海,也請教過鄉賢,卻終未釋惑。姑妄斷“慶”應爲“大”之意一一叫“慶”的坑塘是大坑塘卻是非坑塘一詞所能表義的。就如雲貴川屬地見一泓水亦稱“海”一樣。“慶”有四個,分別叫“小慶”“大慶”“淹死馬慶”“坷垃慶”。

四個“慶”像南河上串起的四顆墨玉,深嵌在家鄉的土地上,調劑整條河的豐盈與萎枯,把脈廣闊田籌的洪澇與乾旱,滋潤着兩岸土地樹木莊稼。早前,人們肩挑盆端取水灌田,後來用抽水機引水澆地。河水滋養了世代繁衍的村人。

四個“慶”墨綠幽深,浮在水面的綠草覆蓋了下面不知的.世界,望下去,不免令人生畏。即使膽子再大的人也會怯到“慶”裏一遊。

北河穿過國道後奔西而去,幾裏遠之後偏左拐彎,便奔了南河,在“坷垃慶”下游與之交匯。北河像條彎彎長長的秀臂,手挽南河,把村北及村西的土地攬入懷中。北河向左轉彎處,形成片寬闊的水面,亦稱北河灣。北河灣冬日潔白凝練,夏日飽滿滉漾,是個滑冰洗澡的好去處,只是離村遠便少了人的身影。

北河灣水勢舒緩開闊,水下淤泥深厚,適宜植物生長,尤以“菱角”“地粒”爲盛,且吃來甜脆適口。爲此,男孩子們沒少跑北河灣。村北地勢低窪,北河灣的排澇功能要強於灌溉功能。洪澇年景,村北莊稼進水,北河灣一片汪洋。直到後來興修水利,疏浚河道減少了澇災。

故鄉的南河北河,河水悠悠,流過無數春秋,伴隨無窮歲月。河邊花草綠了又黃,楊樹柳樹栽了一茬又一茬。人在一輩輩故去又一輩輩長大。

時光流逝,自然界一切的此消彼長、循環往復中,唯日月星辰與河水潺潺西流依舊,且千載不語,永世無言……

河流,成了故鄉一分子,也見證着故鄉,經歷着故鄉,更美麗着故鄉……

有河便會有橋。故鄉的石橋有三座,都在南河上,橋大小不一,且各有身姿神韻。

三座橋中,最大的座於村東國道上,叫東大橋。建國初期是漫水橋,雨水大了,河水上漲,漸漸不顯了橋形橋痕,儼然就成了一條本就沒橋的河流。後來建了石拱橋,三個大拱,看上去通透寬闊,青石壘就的橋墩,水泥抹縫,凸出的,塊塊石頭相片般嵌於框內,橋面也寬,能匯汽車,橋兩側各栽着十幾個石頭方柱,石柱間用兩條粗鐵鏈串起,就成了橋欄。兩條鐵鏈中間下垂,兩頭上翹,腳蹬下邊,手搼上邊,懸於其間搖晃,會有別樣的神奇感受,只是被家大人發現會惹來皮肉之痛。

橋東有一大的水塘,一人多深,夏日裏我們經常揹着家長和老師去洗澡,泡夠了又到岸上泥潭打滾,直滾得泥人般沒了人模樣,然後跳下水洗涮淨了再跑到橋上摟着或靠着石頭橋柱烘炮着身上水——那石柱的溫度很高,也許剛挨着就燙得脫開了。有時滾一身臉泥以後,也會爬上南坡坎到地裏去偷瓜,看瓜人常因我們頑童惡搞而不得午休,追兔子般把我們追逃到坑塘裏……

東大橋上車水馬龍,行人多,也賦予了兒時的我太多的嚮往與想象。人來車往的交匯,行色匆匆中,南南北北的人相交於石橋上,互不相識中完成了人生的一次邂逅,接着又各自繼續行程,甚至連個停頓也沒有,也許,只有無語的石橋在記錄着行人的那一瞬間的曾經。

人們習慣記憶行程的啓點和終點,無暇賞識沿途風光,很難記住旅途中的普通一座石橋。人生中不知忽略了多少座連接生命行程的無名橋樑……幸好有石橋在,它和很多普通的橋們堅持着守望着人們一次次行程的節點,給人生路上帶來那不曾在意的相會相逢、回頭回望和腳步聲……

第二道橋是“老井溝”那座。在東大橋南二里遠的國道上。比東大橋小的很多,不過二十米的樣子,中間只有一面石壘的橋墩,兩個略顯狹小的石拱橋洞。由於石橋小,難引起重視,有車開過來,司機剛見,車也剛好過去了。多年以後,我的一位同事,由於疏忽,又是酒後,從橋頭直接騎車下去,栽折了手腕和一根肋骨。人們都說,橋再小也不能輕視,否則,栽下去就知道它是橋了。

第三道橋是在村西南的南河上,是用巨石塊搭成的。兩頭靠岸是用石塊壘起的牆亦是橋墩,中間是幾塊長條巨石壘的橋墩,上面六塊長條石分南北各三塊兩頭一搭,成了橋面,橋也成了。石橋很老,建橋年份不詳。望上去,中間橋墩向南斜着,且角度很大,令人擔心隨時坍塌。可村人坦然,橋上人車行,橋下洗衣洗澡。更讓人驚訝的是載着人或物的馬車幾次落橋人仰馬翻,卻終歸人畜無恙。一次車禍,轅馬壓在車下,臥在冰上,施救後發現馬的身形凹在冰面,那是馬的體溫融冰所致,而馬卻依然如故,抖抖冰水照樣駕轅拉車。人們都說那橋有神護佑,是神橋,驚怵中的人畜會化險爲夷,毫無生命之憂。

春秋往復,雨雪風霜中矗立着的神橋,雖窄小卻挺括別緻。傾斜的橋墩,不知始於建築的奇巧,還是經歷中負重所致,橋面巨石上有淺顯的車轍,光滑質感,有如石匠用足了四季時光浸着汗水耐心研磨而出,那是歲月在橋身上留下的記憶與不捨,更是記錄了神橋對祖輩鄉人的承載與奉獻。

世上萬物都有生命,我相信故鄉的石橋是有生命的,它們的生命溶進了家鄉春秋歲月,溶進了鄉親們的生活步履和希冀,它們把自己的身軀和情懷獻給了河流與土地的連接,牽手塹壑,貫通仟陌,打通村外世界,肩上行車,腹下渡水,頂天立地,上下擔當。它們始於平凡亦經歷了平凡,人踩車輾中消磨了大山給予的肌體筋脈最終又歸於永久的平凡……

幾十年過去了,故鄉的一切都在變,河水少了沒了,幾個“慶”已變成深圓的荒坑,長着厚密的雜草,東大橋和“老井溝”橋,幾經擴修,寬了長了,闊氣起來——早已成了鋼筋水泥撐起的新式橋樑。

那神橋也已變成水泥橋,兩孔,橋墩是青石水泥築壘的,水泥橋面,平展展的,有行人車輛來來往往。我躬身細看,在橋上尋着車輪腳印,試圖再次找回歲月的蒼桑和不曾忘卻的記憶,我知道,我是徒勞的。時值春日,一切都在發生着成長着變化着,有風在吹佛。過橋人越發行色匆匆,沒有誰在意我怪異的舉動。一切,沒了半點往時印痕。

我忽然想,老橋的巨石哪裏去了,或許真的會永久隱去了石頭上的先人腳印、身影、氣息、車轍以及曾經的歲月時光。

如今,故鄉的河流與石橋,有時會出現在自己的夢裏,亦真亦幻,那樣親切,醒來,眼角有潮溼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