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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薯留香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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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到了,我到上海小住了一段時間。家鄉的老同學H君也要來上海x兒子帶孩子,微信給我,問我需要什麼,想帶點稀罕東西給我。我便直接告訴他,就帶幾個烤山芋吧。他隨即回覆:就帶新浦老百貨大樓南面小巷子薯留香家的烤山芋。這真是知我者,同學也,不謀而合!一是這個城市,薯留香的烤山芋好大家都知道都喜歡;二是也說明冬天裏,烤山芋是我們這個年齡的一種情懷,一種特別喜愛。

還是薯留香散文

其實,像我們這些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從農村裏走出來,到城市生活幾十年,小的時候,大都是吃山芋長大的。山芋在我們這一代人的記憶裏,有着既愛又惱,漸漸成爲懷念的情感過程。早些年,農村以山芋爲主糧,一年到頭,幾乎一天三頓山芋,即便吃絮了口,變着花樣吃,也還是山芋。

過去農村長大的人,十有八九胃不好,就是因爲山芋吃多了,胃酸多。特別是春秋季節,冷風一吹,胃受到刺激,翻着酸水,隱隱作痛。所以,那時對山芋真的很討厭,卻又無可奈何。秋天一到,地裏忙,很多人家就直接煮山芋。“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在家,刷鍋煮地瓜”,那是我們並不遙遠的童謠,說的就是秋天的日常。秋收結束,一部分鮮山芋藏到窖中,用來做冬天“煎鍋”的主糧,也留下了第二年春天育苗的種子。

更多的山芋被生切成片灑在地裏曬乾,變成山芋幹收到屋裏,就是一家人來年的嚼穀。還有一些特別小的山芋,既不值當切片,又不值當費事儲藏,就扔在房前任由太陽暴曬,曬蔫了的小山芋,放在糊糊鍋裏煮了,會特別的糯,特別的甜。有心的母親,還會將那些小山芋一鍋煮了,放涼,切片,擺在高粱杆拴成的缸蓋上,放在太陽底下曬,曬成軟硬適中、韌性十足的“乾巴棗”,就成了家裏小孩子的零食。至於山芋幹,它的吃法更是多變。山芋幹糊糊,將山芋幹放在冷水裏煮到稀爛,再下進糊糊面,是我們當地常見的吃法,比山芋糊糊壓飽,可是沒有山芋糊糊甜軟。山芋煎餅,是將山芋泡軟切碎,上磨推成溼粉,在熱鏊子上滾成薄薄的煎餅,甜哈哈,吃多了漾酸水。山芋幹煮菠菜,是春天的吃法;山芋粉餅子,是將山芋幹搗碎磨成乾粉,再和麪貼鍋,趁熱吃還行,冷了難以下嚥……總之,生活逼迫着農村的母親們,想盡法子,在山芋的做法上去挖空心思,可我們漸漸明白,母親在鍋上廚下使盡解數,端給我們的,終究是“換湯不換藥”。應該說,山芋走下餐桌,是衆望所歸,也是億萬農民的福祉。到了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各地興修水利,灌溉條件方便了,許多地方進行旱改水,慢慢種上水稻,就逐漸實現了稻麥兩熟,可那時候稻麥的產量又都很低,屬於細糧,真正在餐桌上打衝鋒的,還是山芋。改革開放以後,糧食產量大幅度提升,山芋才真正從農家餐桌上退出。於是山芋成爲豬飼料,開始爲人民增加副食品做貢獻了;九十年代,玉米的高產和營養,替代了山芋成爲豬飼料,山芋乾脆從田地裏漸漸退出了。轉眼新世紀,人們開始講究營養和保健,專家們都說山芋是健康的食物,能防癌抗癌。於是,山芋再次被喚起,被炒熱,被迴歸。現在,農民種山芋,那是純粹是吃個稀罕,也作爲好東西,送給城裏的親戚朋友。還有的地方,人們乾脆用它來搞活經濟,種植特殊的品種,供應各地的需求。這不,前幾天,一位朋友送給我一箱產自秦嶺的山芋,是網購的,翻山越嶺,飛過千里。

我開箱一看,小小的淡紫色山芋長得那個纖細精緻,一如山藥。小巧到極致的,甚至只有拇指粗細。這和我記憶中的`山芋真是大相徑庭,我們家鄉過去的山芋是高大胖,收山芋的時候,越大越好。秋收時候,幾十畝地的山芋堆成堆,總要選出一兩個山芋王置於堆頂。可見時代變了,那種蠢笨的山芋品種大概只能拿去做澱粉了。 但是,煮了這種小紫薯嘗一嘗,是新品種,又是生長在秦嶺高原,真的夠甜。其實,我們吃山芋,毋寧是在吃,更吃的是千絲萬縷的鄉愁,一種昔日的情懷,綿綿的回憶……印象最美好的還是烤山芋。“蒸的煮的,不如燒的烤的。”

小時候,農村沒有烤箱,也沒有專門的烤爐。烤山芋最好的場所是鏊子底。那時候,老家家家戶戶都吃煎餅,大約十天半月都要推磨,烙煎餅,每次至少烙近百張煎餅。一般是清早推磨,把山芋幹、雜糧磨成糊狀,烙煎餅的活往往是母親的,一烙就是一上午。鏊子底下燒着草,鏊子頂上烙煎餅,母親一會兒燒火,一會兒烙煎餅,左右開弓,有條不紊。鏊子底下草木灰多了,就用燒火的長長的鏟子往鏊子周圍推推,草木灰就靜靜地挨着鏊子的外圍,黑黑的一大圈。等到烙完煎餅,鏊子底下的泥地也燒紅滾燙,母親用乾草墊着手,把鏊子掀起來,把事先挑選好洗乾淨的山芋,排到鏊子窩裏,再用原來的草木灰把山芋圍起來。這草木灰還有一些沒有燃盡的,重新圍起來,慢慢又進行着無煙的自燃的過程,雖然不是旺火,但是這個溫度恰好足夠對山芋的形成全方位的蒸烤,一般一兩個小時,把山芋從草木灰中扒出來,便是香氣撲鼻,黃騰騰的烤山芋。我們有時候心急,會忍不住用燒火鏟子扒開草木灰驗看,但往往是“掀一掀,燒半天”,扒開草木灰走了熱氣,山芋熟得更慢。

後來母親爲了防止我們耐不住性子,就用一隻大瓦盆,將山芋和上面埋的草木灰都扣起來,這樣,我們就束手無策了。奇怪的是,那樣烤出來的山芋,反而更香了。那個烤山芋,由於是上面是草木灰的餘火,底下是燒紅的鏊底,受熱均勻,慢慢煨熟,烤得細膩、通透。一扒開草木灰,就有甜香撲鼻,拿在手中,其皮如生,瓤甜如泥。

最精彩,最誘人的是烤山芋的皮肉相連處,因爲火候使之略微脫水的原因,這一層烤得發黃,呈糖化狀,咀嚼時,韌韌的甜在舌尖,吞嚥時,糯糯的甜在喉嚨,一個山芋下肚了,其甜味仍久久在咽……就是因爲這份懷念,我也曾許多次買過小推車上的烤山芋,但往往失望得很,爲了增加稱重,他們大都是拿山芋煮半熟了再烤,水滋滋的,或者烤得不均勻,半生半熟。而薯留香店裏的烤紅薯就不一樣,貨真價實的是慢慢“烤”出來的,也難怪,我的老夥伴也一口咬定他家的烤山芋好。老同學買了烤山芋,坐上飛機,個把小時就到上海,山芋遞到我手上,還是熱乎乎的。到底是細心,用心,他買到剛出爐的烤山芋,不用塑料袋裝,而用一個乾毛巾給包着。

他說,這樣既保溫,又透氣,不至於讓捂住的熱氣弄溼了烤山芋,失去了火烤的香氣。他還告訴我,山芋如果溫度不夠高,可以放到烤箱裏再烤上一兩分鐘。我諾諾,還沒吃上呢,心裏就被烤山芋的香糯甘甜醉得想哭,想笑,烤山芋的地道味兒和着真誠的友誼,喚起了無邊的思緒:薯留香,薯留香,因着一包烤山芋,鄉愁甜得具體,友誼香得縈懷,天南地北,無論歲月如何流淌,我們都不會忘記自己的故鄉和生命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