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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童年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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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看到現在兒童們的幸福生活時,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的童年。

散文:童年的記憶

夜半驚夢

我的老家是在山東省諸城縣。我朦朦朧朧地記事大約是在四五歲時。按時間和事件來推算大概是在一九五七年左右。記憶中最深刻的一件事是:在一個漆黑的夜晚,那時沒有鐘錶,大概是在半夜,我又被噩夢驚醒!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不知自己身在何處,身邊也摸不着父母,喊娘無人應,沒有燈,也不敢亂動。大小便只好就地解決了。這時最怕的就是剛纔夢中那個怪物再次出現。我嚇得大哭起來!悽慘的哭聲,驚醒了隔壁的伯父。他大聲告訴我“你娘去大隊開會去了”!聽到了伯父的喊聲,我才知道自己是在家裏。恐懼的心理也稍稍安穩了一些。

在哭泣與驚恐的等待中,娘終於回來了。點着燈,見我坐在炕頭上,滿臉淚水。這時我也看清了自己剛出的傑作,身邊一堆屎,又尿溼了一大塊。我一下子撲進孃的壞裏,又委屈得大哭起來。邊哭邊說:“娘,我怕······娘把我緊緊摟在懷裏,一邊用手拍着我的後背一邊安慰我“別怕,別怕······我哭夠了,擡頭看見孃的眼裏也溢滿了淚水。

在那大躍進的年代,父母的年齡都在二十一二歲左右。父親是基幹民兵,經常出民夫。不是修水庫就是開煤礦。一走就是半月二十天。母親白天去隊裏幹活,晚上還得參加大隊的各種會議,很晚纔回來。所以就發生了上面的那一幕。

我不知道母親爲什麼每天晚上都把我扔在暗夜裏不管我,我感到非常得害怕與孤獨。每天晚上我都拽着母親不讓她走。母親也只好等我睡着了才悄悄離去。由於驚恐與無助,我每晚都做噩夢。

有時夢見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站在我面前,我像只小螞蟻,恨不得鑽到地裏去!那巨人擡起山樑一樣的大腳向我踩來,我跑呀跑可怎麼也逃不了,眼瞅着大腳就要踩下來,嚇得我大哭大叫。。。。。。

小時候,我和小夥伴們經常在碾盤上玩,有時幾個小孩把碾子推得轟隆隆直轉。那聲音就像遠處傳來的悶雷聲。小孩子們則發出陣陣愉快的笑聲。可到了晚上噩夢也隨之而來:我在碾盤上玩,突然,一個比天還大的展砣子向我頭上壓來!嚇得我趕緊跑!可怎麼跑也跑不掉,無論跑到哪,那巨大的碾砣子總是在我頭上滾動着······我很納悶,爲什麼跑不動呢?結果同樣是被驚醒!

有一次睡到半夜,不知怎麼就稀裏糊塗地走到院子裏,把一個比牛腰還粗的大筐往屋裏拽。娘在屋裏喊了多少次我也不答應。大筐拽到了房門口被門檻擋住了,累的直喘氣也拽不動了。最後還是被娘硬把我拉回炕上摁倒才又睡着了。

娘見我這種情況,晚上再把我扔在家裏是不行了。再去開會的時候,就左手抱着蓑衣,右手領着我,揹着一條被子,到了會場先安排我睡在蓑衣上。去食堂做飯時就安排我睡在食堂的土炕上。

六碗菠菜湯

那時候各家的糧食都被大隊收上去統一管理。一人每天三兩,五天分一次,一天三兩一頓都不夠,我清楚地記得,有的人端着個小瓢,一步三晃地走到分糧的倉庫,把剛分到手的那點救命糧坐在牆根下“嘎巴嘎巴”的,不一會就吃去了大半。至於後幾天咋過根本就顧不了了,活一天算一天吧!隔壁的伯父就是其中的一個。

看見別人在哪兒吃得真香,我在一邊饞得只把口水往肚裏咽,真希望有人能給我一點。可不論你怎麼饞也沒人可憐你!那個年代人人都空着肚子,誰也顧不了誰。等到母親領到自家那份時,我急忙走到娘跟前伸出了小手。娘看了我一眼,只給了一小塊地瓜幹。我兩口就嚥下去了。再怎麼要娘都不給了。那時我心裏想,孃的心真狠!她可能不是我的親孃!只給我這麼一小塊。娘爲了防止我偷吃那點救命糧,一到家馬上抱磨杆磨成細面,裝在一個黑色的罐子裏,再高高地吊起來。母親不在家時,我就瞅那個裝面子的灌子。想用什麼法能吃到呢?由於個頭太矮,搬來凳子也夠不着。那情形就像饞貓對着房樑上的魚那樣,只好幹瞅着。

娘對這幾斤救命糧除了嚴加看管外還精打細算。早上吃菜團,晚上喝麪湯。給我吃的菜團面子多一些,她和父親吃的菜團面子就少多了。有時父母還吃一種用草根、花生皮、玉米骨頭磨成面子後,再放少量的玉米麪,實在握不成團就先放在小婉裏壓實後再扣在蒸簾上,開鍋後一個個土黃色的“饅頭”,看上去很誘人,咬一口卻是又咯牙又拉嗓子,實在難以下嚥。比我吃的菜團差多了

春天,刺槐開花了,香氣迷人,人們把花采回家,蒸完了就吃,甜絲絲的,很可口。可是好景不長,一個個都渾身腫起來了。沒辦法那也得吃。刺槐花吃光了就吃葉和一尺多高的嫩條。先用開水炸完了再用涼水泡,切碎了做菜團吃。我還吃過用楊樹葉、柳樹葉做的菜糰子,雖然泡了好幾天,也還是苦的難以下嚥。

我清楚地記得,六歲那年的一個晚上,母親在做菠菜湯。野菜糰子實在是吃夠了!剛收下來的菠菜做成湯一定是美味可口吧!心想今晚的湯我一定得多喝幾碗。就不離鍋臺左右,盼望着早點出鍋,見娘做的不多,就和娘說再多添點水。娘在湯裏撒了兩把玉米麪,就像現在做湯勾芡差不多。那晚上的湯太好喝了!我一連喝了六大碗。母親只是驚恐的看着我,一碗一碗地給我盛,自己卻沒捨得喝。我的肚子鼓得大大的,可能裏面有多少菜葉都能看見了。可還是沒喝夠!瘦弱的小手又把湯碗舉到了母親面前,雙眼在乞求地望着母親,可父母說啥也不讓喝了!一個六歲的兒童喝了六大碗還沒夠,現在誰也不會相信。然而,那卻是在那個年代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實。現在回想起來還非常詫異!

父親那時在外出民夫,從事重體力勞動。也經常是三根腸子閒着兩根半。回到家後吃什麼菜團都香。有一次回工地的時候,家中實在是沒什麼可帶的了。母親只好把以前收起來的乾地瓜葉打碎了澆上一瓢水,再撒上兩把玉米麪,拌一拌,裝在一個黑色的瓦罐裏,讓父親帶走了。那點玉米麪在黑色的地瓜葉中,彷彿暗夜裏廖若可數的星辰。

父親走了,家中再吃什麼就是問題了。可想的辦法都想過了,可以吃的早就吃光了。最後,母親把秋天割的一捆捆帶葉的刺槐枝打開捆,抖落下些幹葉子,用開水炸了,再用涼水泡兩天,切碎了做菜團吃,那滋味可想而知了。

吃的實在是太缺了,六七歲的我也得天天爲吃飯而努力。秋天和小夥伴們一起扛着小鎬頭,挎着小筐,去生產隊刨完地瓜的地裏撿剩下的小地瓜。有時運氣好也能刨到半截半塊的。有時路過沒刨的地瓜地時,看看左右沒人,急忙拽一個地瓜出來,在袖子上蹭兩下子,就大口啃起來。這樣一個生地瓜下肚基本就飽了,身上也就有勁了。有時撿不着了。就偷幾個地瓜放在筐裏,再蓋上點草,往回走見有人時還得躲着點,生怕被人看見。有時在野外見玉米定漿了,就幾個小孩偷着掰一些去深溝裏燒着吃。沒等燒熟就開始啃。正當幾個小孩啃得滿嘴黢黑的時候,大隊看青的人員就到了。我們幾個小孩只好愣怔怔地等候人家的發落。本以爲挺祕密的,怎麼一會兒就來人了呢?其實,只要一冒煙,很遠就能看見。

現在回想起那段做賊的歷史真有點可笑!唉!咋說呢?都是餓的,人窮志短啊!後來懂事以後暗下決心:“君子不食嗟來之食”!“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何況偷乎?

那個年代餓死人是經常的事。大概是在六歲那年的秋天,天氣已經很涼了。聽大人們說,在村子前邊,大家經常挑水走的大路邊上有一死屍。我們幾個小孩急忙跑去看。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衣衫襤褸,蓬頭垢面,骨瘦如柴,蜷在一道矮石牆邊上。一根打狗棍立在一邊,一條破搭褳壓在身子底下。張着嘴瞪着眼,樣子很嚇人!誰也不知他是哪兒人。還有的人家早上一開大門,門樓下就躺着一具屍體,把開門的人嚇了一跳!他們都是要飯的人,可能實在走不動了,就想找個地方歇一會,結果就再也起不來了。記得光我們村就有好幾個出去討飯的死在了外面。

由於母親的精打細算,我們一家三口總算是熬過來了。特別我還能長大成人,真得感謝父母對我的撫養與呵護。

謝痘子

那個時代醫療條件非常差。很多村連個大夫也沒有。有點病只好挺着。人們也不懂得什麼衛生防疫的知識。只記得小時候在胳膊上劃過一個十字口,說是種什麼花。我怕疼,不願挨那一刀,母親就嚇唬我說:“你要不種就得像你姨似的,滿臉長那東西,以後就說不着媳婦了”!心想長那東西太可怕了,只好忍着了。當時還很納悶,花是種在土裏的,咋能種在胳膊上呢?這樣的花能長成什麼樣呢?過了幾天,那小十字口就紅腫起來了,胳膊又酸又疼。大人們說是出花了,沒出的還得重種。後來就是一個很大的麻子長在那兒,還好,總算是沒長在臉上。

當時,就連出水痘,生疹子都會死人的。記得我小時候也生過水痘,雖然數量不多,母親卻很着急,因爲弄不好也會有生命危險。就四處討方子給我治。有人說吃點魚水痘就出得快了。出過也就好了。那時姥姥在供銷社做飯,魚很快就買到了。買到了卻又沒法做,因爲各家的飯鍋都被砸了鍊鋼鐵了。最後,母親只好把洗臉的`銅盆用三塊石頭支起來當鍋,好歹煎熟了。我吃了不幾天就好了。

當地有個風俗,小孩出水痘生疹子要是好了,得舉行一個謝神的儀式。記得母親找了五小塊不同顏色的布,把每塊布都做成一個小筒,再把五個小筒中間連起來,就做成了一個高不過十釐米的圓柱體。就像小學老師在課堂上給學生講圓柱體的教具,再在小袋裏裝上各種糧食,在上面插一把用紙做的小紅旗。要是有病的是女孩就插一把紅色的小傘。拿到村邊的路口去擺上供品,燒幾張紙錢,再磕幾個頭,感謝神靈保住了孩子的性命。我當時只覺得好玩,後來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那些沒保住命的小孩也是很多得。孩子早早夭亡是不能進祖塋的,只好隨便仍在野外,被狗叼着到處啃。

逃學

我大約是在五六歲的時候進了幼兒隊,現在叫學前班。沒有固定的教室,只有兩位阿姨領着玩,也沒有什麼學習任務。

記得有一天,老師領我們二十多個小隊員去西河玩。小朋友們到了河裏,有的摸魚、有的捉蝦、還有的打水仗,玩得很開心。臨要往回走的時候,才發現少了一個小隊員。 阿姨四處尋找,也無結果。事態嚴重了,天快黑了,家長才趕到現場。找了一段時間也沒找着。第二天,又增添了人員,順着河上下找,結果在昨天小隊員玩的地方往下一里多遠的河裏,也就是一座大水庫的上游撈出了那位遠房兄弟。小屍體停在河邊上,母親和奶奶哭的肝腸寸斷,因爲淹死的是他們家惟一的孩子。當時我小不懂事,但頭腦中總有個疑問,他是怎麼離開大家而順水走下去一里多路的呢?又爲什麼會淹死在深水裏呢?難道是有人領着他去的嗎?那領他的那個人又是誰呢?也有人說是鬼使神差,冥冥中有一根繩拽着他一步步走向了死亡。一個活生生的小兄弟就這樣沒了,在我幼小的心靈中始終有一種隱隱的痛。所以在後來的工作中就特別注意學生的安全問題。

在七歲的時候,父母把我送進了正式的學校。我小時候不知道什麼叫學習,總愛逃學。有一次,還沒到放學時間,我就偷着跑到一里以外的姥姥家找好吃的去了。書包和小凳子也沒拿。那地方木材缺,學校沒有凳子,學生要從自家帶,放學時再帶回家。那天只顧着逃學了,忘了書包和凳子的事。晚上大隊在學校開了一次社員大會,不知誰給拿走了。這回好了,什麼也沒有了,也不用唸書寫作業了。回到家後讓父親把屁股拍得通紅,一連疼了好幾天。從那以後再也不敢逃學了

簡陋的教學設備

上學的凳子不但自己帶,而且課桌也更有特色。由於木材奇缺,我們的課桌是一塊三米長、四十釐米寬、十釐米厚的棺材板。兩面還刷着紅色,是從地主家的墳裏扒出來的。一頭靠在牆上,另一頭搭在用扒墳磚砌的磚垛上。我們五六個小學生就趴在上面學習。這還不算,就連蓋學校砌牆的磚也是從墳裏扒出來的。我看着這以前裝過死人的棺材板心裏就不得勁,如今還要天天趴在上面更是害怕。以前就有愛做噩夢的習慣,自從用上這課桌以後,就噩夢連連,天天晚上和死人打交道。有好幾次都被嚇醒!好在母親還在身邊。

學校只有一趟房子,三個班級的課都由一個老師教。特別是冬天,教室裏沒有爐子,冷得厲害。不一會就得搓搓手、跺跺腳。到了寒冬臘月,實在受不住了,老師也不知從哪弄來一些乾草,在教室裏點着了,學生們都圍過來烤火。人多火堆小,只好輪着烤。教室是暖和了一些,但滿屋子是煙,嗆得學生直淌眼淚,課也就沒法上了。那點草燒完了,教室還是那麼冷,不一會又得搓手跺腳,滿屋子又是灰塵,嗆的人沒法喘氣。

現在的兒童象生活在蜜罐裏,是永遠見不着那種艱苦的情境了,也永遠嘗不到那種捱餓的滋味了,但願他們以後永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