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裏的那段記憶散文

在我的記憶裏，他的個子不是很高。也許是因爲常年咳嗽的原因，他的背是有點彎曲的。他有着濃濃的眉毛，不是很大的眼睛，但是有一雙很好看的雙眼皮，鼻樑不是很高，鼻頭也不是很尖，但是有着厚薄適中的嘴脣。有着一張方形且瘦的沒有多少肉的臉頰。可以清楚的看到臉頰和胳膊以及腳腕處的骨骼也都是凸出來的。但是就是這樣的一位個頭不高又瘦弱的老人在我童年裏給我陪伴是最多的。因爲他的身體不好，幹不了體力活。每當家人都下地幹活的時候，便都是他陪伴着我。他就是我最親愛的爺爺。

日子像流水一樣從指間悄悄滑走，而爺爺也已經離開我們十年。不知你在另一邊還好嗎？還會像以前一樣，和老爺爺們聊天打牌下棋嗎？有偷偷的抽老爺爺的大旱菸嗎？還經常咳嗽嗎？身上的疼痛好點了嗎？你現在過得是不是很安逸呢？你離開的這麼些年裏只來過我的夢裏兩回而已。就是爲了告訴我，你現在很安逸，過得很好，是嗎？記得你來我夢裏的那兩次，我和你說話，你都沒有理我。只是站在離我很遠很遠的地方看着我，我想往前走近點，想看清你的臉。可是，我往前一步，你就後退一步，就那麼不遠不近的和我對站着。而我始終都沒有看清你的臉。

在晚飯間，父親說，明天就是重陽節啦，後天是你爺爺的忌日，該去買點紙錢燒給你爺爺，讓他在那邊過得好一點。不管有用沒用，至少要讓自己的心裏好受點。

其實，我們都知道，不管我們現在給他燒多少紙錢，送多少吃的、用的都沒有用。因爲我們很清楚，人若離開這世間，一切都是塵歸塵，土歸土，一切也都會消失。有的只是他留給我們的回憶和我們心中對他的思念和眷戀。

我說，是呀，爺爺的忌日又到啦，已經十年了。

父親擡眼看看我說，十年啦，有這麼久嗎？恍惚還是昨天所發生的事情一樣。

是呀，十年啦，說長不算長，說短也不算短的日子。可是怎麼感覺他昨日還在一樣呢！？

在我有記憶以來，就記得爺爺常年的咳嗽。他所使用的碗筷都是和我們分開的，尤其是不讓我碰的。有一次，我錯拿了爺爺的碗筷來使用，把奶奶嚇得不輕，只聽爸爸一邊安慰着奶奶，一邊說着我聽不懂的話語。後來慢慢的長大了點，聽大人說，那是因爲爺爺的病，爺爺是有肺結核和肺氣管炎。雖然醫生說，經過治療肺結核已經控制住了，不具有傳播的可能性了。但是家人還是一至保持着碗筷分開用的習慣，就是怕把病傳給了我。

那一年，大概我八九歲的樣子，爺爺病的很重。醫生說，爺爺需要把煙戒了，這樣，或許還可以多活幾年。奶奶和我都勸爺爺把煙戒了吧。但是，誰都知道，愛抽菸的人想要把煙給戒了，是有多麼困難的事情。每次在家裏沒有人的時候，爺爺都會偷偷的抽菸，而我卻全都看在眼裏。他一邊抽着煙一邊咳嗽，還用手不停的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就連我一個八九歲的孩子看着都難受。

那時正在炎熱的夏天，農村裏人們因爲房子裏熱，所以有是在樹下在乘涼的。那時候農村人根本不知道還有空調這樣的家電。

那天，我同爺爺奶奶在房前的樹下乘涼。

我說，奶奶，我幫着你把爺爺的煙癮給戒了吧。

奶奶看了看爺爺，又看了看我說，我和你父親都管不了，勸不了他，你一個小孩子怎麼幫他戒呀。

我眨了眨眼睛，信誓旦旦的對奶奶說，我可以的。

奶奶說，那你問問你爺爺行不行，讓你幫着他戒菸，看他要不要戒菸。

爺爺微笑着說，好吧。那就讓我的寶貝孫女來幫我戒菸吧。

得到同意後，我就用小孩子那種稚嫩的聲音和爺爺說，在你戒菸時候，一切都要聽我的。所以，爺爺的身上以後不許有煙。所有的煙都要放在我這裏。如果你要抽菸，得向我拿。如果沒有煙啦，也得由我去買，你不可以去買菸。每天最多隻能抽三支菸。其它時間如果想抽菸，那就用吃瓜子或者糖果之類的`代替吧。爺爺也欣然的接受了我的提議。

之後，我在村子裏的小商店，給爺爺買回了瓜子和糖果。我對爺爺說，如果你想抽菸，而我又不給你抽的時候，你就吃瓜子和糖果吧。爺爺笑着說我是個鬼靈精。

因爲爺爺身體不好，不能下地幹活。所以爺爺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打麻將和下棋，這也是他的愛好。他每天上午和村子裏的老爺爺們下棋，下午去打一場麻將。而我週日不上課的時候，也都是跟着爺爺去鄰村的老爺爺家裏。在去的路上，爺爺會給我買五毛錢的瓜子。然後他和老爺爺們打麻將，我就是旁邊自己吃瓜子。那時候五毛錢的瓜子可以讓我吃一個下午。有時也會跟其他的小朋友們嬉鬧一下。待到爺爺麻將結束之後，我又跟着爺爺往家回。回到家裏，爺爺會忙着幫奶奶喂喂兔子，喂喂小雞，奶奶做飯的時候還會幫着奶奶燒火。

我以爲爺爺答應我的事情都會做的，我也以爲爺爺會努力戒菸的。可是，有一天，我放學回家，正好碰見爺爺在偷偷的抽菸。被我撞見，爺爺不好意思的說，剛剛你張爺爺看到我兒煙癮特別難受，就給了我一支讓我解解饞。我看着他心虛的向我辯解着，氣鼓鼓的沒有理他，直接回房間去了。

可是，沒有過多久，我發現爺爺的煙癮並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好戒。一開始他沒有抽，大概是因爲自己也想戒，所以一直都是自己在努力的剋制。可是，和他一起打牌的那些個老爺爺們，大部分都是抽菸的，而我爺爺在他們中間很難戒掉煙。起初，爺爺煙癮上來的時候，老爺爺們看着他犯煙癮難受的樣子，會給他煙讓他過過煙癮。而後卻變成了爺爺自己揹着我去買菸。

那天，奶奶在做飯，我幫着奶奶燒火，在我去拿柴的時候，我無意中發現了一個煙盒。打開看了看，裏面還有半包煙呢？我把那半包煙裝進口袋裏，然後去問爺爺。爺爺，你是不是買菸了，又揹着我偷偷的抽菸呢？

爺爺說，沒有。

我看着他，很生氣的從我口袋裏把那半包煙放在他的面前說，這是我從廚房裏柴下面撿到的，這個不是你的，那是誰的。爺爺看着我，無話可說。

那時我只有幾歲，說話根本不知輕重。我很生氣的說，你這樣怎麼能戒得掉煙。難道你忘記醫生怎麼說的了嗎？你還要不要命，還要不要多活幾年？說着說着就感到很委屈，眼淚就掉了下來。心裏很害怕那天爺爺就離開了我們。爺爺看到我很委屈的哭，就趕緊的把那半包煙塞給了我。並說下次再也不偷偷的抽菸了，也不會偷偷的去買菸啦。我一邊哭着一邊把那半包煙給拿走啦。之後，正好也是我們學校放暑假時期，我心裏想，在這個暑假期我一定要把爺爺的煙癮給戒了。

隔天，我去村裏的小店鋪，和小店的叔叔說，如果我爺爺來買菸，不要賣給他，他現在在戒菸。如果他沒有煙了，我會替他來買的。然後，我又去和村裏的其他老爺爺說，我爺爺現在在戒菸，所以你們不要再給他煙抽。我想讓你們一起幫我把爺爺的煙給戒了。

爲了能把爺爺的煙癮給戒了，我整個暑假都跟着爺爺，哪兒都不去。而我的身上一直都會帶着些瓜子和糖果之類的零售。等到我看到爺爺煙癮犯的時候，把就先拿這些零售給他吃。直到他實在抵不過的時候，纔會給他抽一支。從一開始的一天抽十幾支，到後來的一天抽五支、三支。爺爺每次抽菸的時間間隔都在慢慢的延長。我看着他每次犯煙癮的次數慢慢的在減少，而每次煙癮上來時也沒有以前那麼的難受了，我感到很開心。

至於爺爺的煙癮是那一天徹底戒掉的，我也記不清了。只是有一天，爺爺和村子裏的其他老爺爺在一起聊天的時候。感覺心裏難受，而且還噁心。一開始還不知道怎麼回事，還以爲是吃壞東西啦，我就陪着爺爺去村裏的小醫館裏去看醫生。

醫生問爺爺中午都吃了些什麼？爺爺說就是吃了麪條，什麼都沒有吃。醫生又給爺爺檢查了一遍說，除了你之前的肺氣管炎以外，其它的沒有什麼。醫生又說，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一下，睡個午覺看看會不會好。如果不好你再過來我看看。

我扶着爺爺回到家，讓他躺下睡個午覺。一覺睡醒後，我問爺爺感覺怎麼樣。爺爺說，好像好了，不噁心也不難受了。

但是之後的幾天裏，爺爺都是出去後沒多久又回來了，回來後都是說心裏難受，想吐。然後睡一覺又好啦。我就問爺爺，你這幾天出去之後都去哪裏了，怎麼每次都是這樣回來呢？爺爺說沒有去哪裏，就是在房前的樹下和幾個老爺爺聊天而已。那怎麼又開始噁心難受呢？如果不行，就去縣醫院看看吧。

爺爺帶着我一起去得縣醫院，醫生也是問爺爺最近幾天吃了什麼，喝了些什麼？爺爺都一一的回答着，最後醫生也說除了肺氣管炎以外，沒有其它病症。

醫生想了想又問爺爺，你抽菸嗎？

爺爺說，抽，不過，現在正在戒。

醫生又問，那你現在一天抽幾支呢？

爺爺想了想說，好像有好多天都沒有抽過啦。

醫生聽到後就問爺爺，你去的地方有人抽菸嗎？

爺爺說，有。

然後醫生笑着對爺爺說，你沒有生病，你是因爲把煙給戒啦。所以，現在一聞到煙味你就覺得不適應，纔會有噁心難受的感覺。醫生又繼續說，能把煙給戒掉，實在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呀！但是以後就不要再抽上了。如果再抽的話，就無法戒掉啦。

從醫院裏出來後，我才突然意識到，我好像有很多天都沒有給爺爺煙抽啦，爺爺也沒有向我拿過煙。原來是因爲爺爺把煙給戒啦，所以現在一聞到煙味就會噁心，想吐。

回到家，我開心的去和奶奶說爺爺是因爲不能聞煙味才噁心的。奶奶用一種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我說，怎麼可能？他都抽了幾十年的煙了，說他不能聞煙味，打死我都不信。爺爺從門外進來說，你不信也得信，醫生確實說我已經把煙給戒啦。我在旁邊忙着說道，是的是的，爺爺已經好多天都沒有向我拿抽菸啦。

奶奶聽到我這麼說後，高興的說，這是最好不過了。這樣你還可以多活幾個年頭呢？你這煙能戒掉，最大的功臣可是我們的寶貝孫女呀！聽到奶奶這麼說，我開心的笑啦。長大之後，我才明白，戒菸能成功其實是爺爺自己有決心。如果他不想戒，誰都沒有辦法的。

也許是我們大家的太粗心，也許是爺爺的煙癮又犯啦，又或許是其他原因。總之，誰都沒有想到，在幾年後的某一天，爺爺又重新抽上了。

記得那是我上五年級的時候，因爲家裏的草屋房頂破了一個大洞，已經沒辦法再住人啦。打電話給打工的父母說，房屋已經破了住不了人啦。父母就決定把草房給拆了重新蓋。而在蓋房子的期間，香菸都是四處亂放的，而就是在這期間，爺爺的煙又抽上啦。當我們大家發現的時候已經晚啦。醫生說過，煙戒掉之後如果重新抽起來的話，就很難再戒掉啦。我們家人也都有再想過辦法讓他戒，可以都沒有再成功。

當我們都不給他煙抽的時候，他就開始抽其它老爺爺的大旱菸。有一次，他剛好在抽大旱菸的時候看見了我正走過來，趕忙把旱菸塞還給了老爺爺，然後看着我笑。旁邊的老爺爺看到我走到他們面前，就笑着說，你看你現在有多厲害，你爺爺一看到你來，就嚇得趕緊把旱菸還給我啦。

而我卻用一種很不高興的語氣說道，我現在不管他啦，如果他想抽就抽吧。反正抽了之後是他難受，又不是我難受，他不怕難受就行。

在之後的日子裏，我們也就不再控制他抽菸了。雖然他又開始抽菸啦，但是他一天也就抽一二支。不會像以前那樣，一天至少要抽上十幾支。再一個就是爺爺的年紀也比較大啦，不能再瞎折騰啦。我們大家都是報着一種一切順其自然的態度了。

初中畢業之後，我跟着父母去了市 裏上學，就此離開的爺爺奶奶。記得那是2004年的某一天的夜裏，我夢見爺爺去世啦，我在夢裏哭的很傷心。當媽媽把我叫醒的時候，我已是滿臉淚水。媽媽問我是不是做噩夢了。

我哭着說，我夢到爺爺去世啦。

媽媽哄着我說，你是做噩夢啦，那不是真的，爺爺好好的在家裏呢？再說，你爺爺除了肺氣管炎，又沒有其他的病，身體好着呢？好好的睡覺吧。如果你不放心，等到天亮的時候，你就給你爺爺打個電話吧。那一夜因爲這一個夢，我擔心着爺爺，直到天亮都未曾睡着。

早上六點天剛亮的時候，我就去給爺爺打了電話，待我聽到電話裏傳來爺爺響亮的聲音時，我才相信那是一個夢。就在我相信那是一個夢，是我自己嚇自己的時候。家裏人打電話過來說爺爺生病啦，讓父親回去一趟。待父親從老家還回來的之後，父親只和我說是爺爺的肺氣管炎又犯了，這次比上次要嚴重些。所以，他這次回來再請幾天假，過幾天他還要回去一趟。

可這次父親回去後卻遲遲沒有回來，打電話問爺爺的病情，父親一直都是說只是炎症，只是炎症比較嚴重，需要在醫院裏多掛一段時間的消炎水，讓我不要太擔心。可是，我心裏 又想起了那晚的夢，我很是害怕。我說，我想回去看看爺爺。父母親都不同意，說你學校剛開學，你還要上課。而且，你爺爺只是肺氣管發炎，掛點水就會好的。再說，家裏有人照顧他。你回去也幫不了什麼忙。還是安心的上學。你爺爺過段時間就沒事啦。

一轉眼，一個多月過去啦，還不見父親回來。我就問母親，爺爺到底是什麼病，爲什麼父親回去這麼久還不回來。炎症還是一直沒有消下去嗎？還是爺爺有其它的病情，你們沒有告訴我。

母親眼看已經瞞不住我了，就說，你爺爺的病醫生已經確定爲喉癌……

聽到癌這個字，我整個人都傻了。我知道這次爺爺是得了很嚴重的病，有可能治不好啦。母親還有再說着寫什麼，可我都沒有聽進去，腦子裏只有喉癌兩個字。

我說，我要回家，我要去看爺爺。

母親說，你爺爺現在的病情還是比較穩定的，一直都是在醫院有醫生照顧。還有你父親和伯伯們都在醫院。你爺爺不讓我們告訴你，是怕影響你的學習。再過幾天吧，等下個週六日吧，你正好也沒有補習課，我們一起回去。不會有事的，你不要太擔心。

我算了算，離回家的日子還有十天呢？我從來沒有覺得十天的時間是如此的長，長得我再也沒有見到爺爺。記得那天我們正準備去車站的時候，父親打電話過來說，讓我趕緊回家，見爺爺最後一面。我一路都在祈求上天，讓爺爺多堅持一會，堅持到我回到他的身邊，再讓我看一看他。可是當我下車看到堂哥身上穿着孝衣的時候。我知道，我回來晚了。靈堂裏，爺爺的遺體已經被安放在殯儀箱裏，上面蓋着布，我看不到他的表情，那一瞬間心像是被什麼紮了一下似的痛。我，失聲痛哭起來。我親愛的爺爺就這麼的離開了我們。

後來聽父親說起爺爺在生病期間其實是很痛苦的，爺爺的病是因爲肺氣管發炎一直消不下去而引發的病變。當醫生確定爲是喉癌的時候，醫生就說沒有辦法再治了。爺爺每天都是在疼痛中度過的，再加上癌細胞擴散的很快，喉嚨也在慢慢被塞住，呼吸一天比一天的困難。身上的皮膚輕輕的一碰就會破皮。再加上一直在咳嗽，而且後來每次咳嗽都會吐血。聽到這些，我心裏特別難受。原來，爺爺到最後是那麼痛苦的離開人世的。

當我提醒父親，爺爺過世已經十年的時候，我自己也嚇了一跳，十年時間就這麼的過去了，往日的情景卻已然歷歷在目。有時我會想，也許爺爺的離開是對他最好的解脫。至少爺爺不用再承受那種病魔所帶來的疼痛啦。

可是，爺爺，你知道嗎？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你。你在天堂還好嗎？知道我很想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