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聲如歌散文

小時候特別喜歡蟬，喜歡聽蟬的叫聲，喜歡在蟬的身上繫上一根細線，抓住線的一端，“放飛啦！”歡叫一聲，跟着蟬兒跑。只顧看着蟬兒飛，一不留神就摔得四腳朝天。摸摸腫脹的屁股，一陣垂頭喪氣，只好看着它飛走了。有時候，蟬兒還會在我的頭頂上盤旋一圈再飛去，似乎很驕傲：“小傢伙，再會啦！”

捕蟬很有些技巧，徒手去抓就得非常有耐心。蟬很精靈，它伏在樹上“知了，知了……”叫，一會兒似引吭高歌，一會兒如傷悲哀鳴，一有風吹草動便悄無聲息。通常我會循着蟬聲，選擇一隻伏在小樹上的蟬，待我走到它近前，蟬聲便戛然而止。我先站着一動不動，讓蟬感覺不到危險，然後再慢慢地移動身子，輕輕地靠近它。當蟬伸手可及時，緩緩地舉起手，不能有任何動作，幾乎作靜態狀。在自己的手離蟬還有十來公分時，猛然向前一撲，一把逮住它。如果只是玩蟬，徒手抓上一兩隻就行了，但要想吃蟬，那就得動腦筋了。找一根鐵絲，彎成一個圓圈，綁在竹竿梢頭，在屋檐下一兜，圓圈上就粘上一層厚厚的蜘蛛網。舉起蜘蛛網，對着樹上的蟬用勁一按，蟬就被粘上了。這比徒手抓蟬，省事多了，一天下來抓上一兩斤，根本不成問題。我徒手抓過許多蟬，但從來也沒吃過蟬，自己喜歡的就不忍傷害它。有一次看到別人用火鉗夾住蟬往竈塘一伸，蟬淒厲一聲悲鳴，我的心一陣顫抖，蟬肉的味道雖然鮮美，可它也是一條活活的生命呀。看着食蟬人那津津有味的樣子，我的心在呼喊，人哪，爲什麼如此殘酷？

我就讀的大學校園雖鬱鬱蔥蔥，但夏天一到，還是酷暑難耐。一到中午，蟬聲陣陣，此起彼伏，似嬰兒待哺聲嘶力竭。有位同學午休被蟬聲鬧醒，大爲惱火，憤憤地罵，你這該死的蟬！其實我們同蟬一樣都是自然界的一員，高興時我們可以放聲高歌，難受時蟬同樣也可以發泄它的不滿。大自然賦予生命的價值原本是相同的，大家都是生物圈中的一員，並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我們再不能凌駕於自然之上而目空一切，否則，生物多樣性保護就無從談起。蟬聲如歌，這是自然的呼喚，這是生命的讚歌。

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我和女友手攜手散步在校園的林蔭道上，空氣中瀰漫着乾草的芳香，楊柳倒掛，柳枝輕拂，一派詩情畫意。我們沉浸在愛的纏綿中，女友剛要說出人世間那最神聖的一個字，準備趟過愛的小河，突然樹上一隻蟬耐不住寂寞“知了”一聲？嚇得她一顫，欲言又止。女友是一位靦腆的女孩，她不輕易表白自己真實的感情，那冒失的蟬兒打亂了她的思路。從此，女友就討厭蟬鳴，我們對蟬的看法越來越不相同，其他的分歧也越來越大，直至最後分手。雖然由於蟬鳴，我喪失了一次擇友的機會，但我從不後悔，因爲蟬給我的童年帶來過許多樂趣。蟬聲如歌，這是童年的歌謠，這是田園的'頌歌。

結婚後，我的居所靠近一片樹林，一到盛夏，蟬兒高歌，好像在訴說它對自然的熱愛。妻出生在北方的一個大都市，對蟬沒有特殊的情感，倒也不十分討厭它。每當我午休。妻總爲我虛掩着窗戶，於是那陣陣蟬聲似母親的搖籃曲催我入睡。睡夢中我又回到了山清水秀的家鄉，牽着蟬兒嬉戲，目送蟬兒飛向蔚藍的天空。忽然有一天，推土機開進了樹林，打破了這自然的和諧。不多久一幢幢高樓拔地而起，草地被塗上了瀝青，樹林變成了樓羣。那汽車、摩托車的喇叭聲，小販的叫賣聲，人羣的吵鬧聲，不絕於耳。我們究竟是在創造文明，還是在製造沙漠？我百思不得其解。蟬聲已離我遠去，我失去的不僅是田園的悠閒與愜意，更有那夢中的童趣。

夏天到了，又到蟬鳴時，不知今日蟬兒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