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溼地散文

對溼地的這個概念，我一直十分抽象，只是停留在書本上，如果不是去年暑假期間應朋友之約到建三江去看那裏的洪河溼地保護區，還不會留有什麼深刻的印象。

其實我曾到過溼地，那還是在農場上中學的時候。那次學校組織全校師生到溼地裏撲荒火，我跟隨在撲火的人羣后面稀裏糊塗地走進溼地。當時正逢早春三月，又是夜裏，我不但沒有感覺到溼地的博大，更體會不到她那母親般柔軟的胸懷。當時到處都是燃燒的熊熊野火，而腳下卻是冰冷刺骨的正在融化的雪水，即使是個詩人置身在那樣的環境中，也絕不會產生更多的聯想和想象，留在我腦海中的印象只有烈火和正在解凍的冰河，在我心目中留下最深的記憶便只有火和冰的殘酷，沒有絲毫美麗的印象！而我從內心深處真正對溼地的渴望和夢想，還是讀了樑曉聲的《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以後。在那片神奇的土地上，我讀到不僅僅是從溼地裏萌發的愛情，更有溼地的深不可測的神祕夢境——那一望無際的綠色，一直留在我的夢中……

那是一個夢，我經常做這樣一個美麗的夢：沼地的河邊有座人字形的窩棚，窩棚前拴着一隻小木船，小船漂浮在清澈的河水上，隨着徐徐吹來的輕風慢慢橫過來……

從那以後，我便一直渴望能真正去一次溼地。然而，還沒等到我走進溼地，一條叫做別拉洪河的人工河便南北挖通了，貫穿了黑龍江和烏蘇里江，把溼地中的千萬年來積攢下來的蓄水全部排放出去，使這片千古溼地徹底消失。那片乾涸的土地很快被開墾成了耕地——溼地消失以後，何止僅僅消失了蜿蜒於沼地中的那些河流呢，還有那一望無際的茂盛草原和生長在溼地中的島狀林。當年人們把溼地中的水排放出來，是想從那裏獲得到更多的糧食。然而人們費勁了心機，是否達到這個目的呢？

否，否，否！

事實證明，那條人工河的挖掘實在是得不償失，溼地除了淺淺的一層薄黑土層外，下面全是透氣性和滲水性極差的白漿土。它只適合於野草的生長，絕不會生長出茁壯的莊稼，人類在征服自然中犯下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面對着父兄前輩們所犯下的錯誤，我們只能感覺到無比的沮喪和無奈，必定當年他們也是好心，想得到更多的糧食。應該說，人們對於耕地的貪婪企盼，是根基於我們民族固有的遺傳基因所決定的。我們的祖先都是農民，作爲一個農民的子孫後代，殘存在他們記憶細胞深處的，一直有着對土地深深眷戀和佔有——那是一個貯存着從遠古時期就清晰地刻在我們這個以種植業爲主的民族骨髓裏的遺傳符號。

人類對大自然確實犯下過無數的錯誤，如濫砍濫伐，如草場的破壞，如溼地開發。然而，大自然對人的報復卻遠沒有那麼簡單，當你想要把它拘禁起來，不給它自由，使它無法得到宣泄的時候，它便會對人類進行報復，前幾年的'大洪水、山體滑坡，還有，還有……難道這些還不夠引起我們足夠的反思嗎？

過去的夢必定是已經十分遙遠了，但現實畢竟很近，很真實。當我真正站在洪河溼地保護區那條漫無邊際的沼河岸邊時，才真正地領略到了溼地的博大。而我的身後是茫茫的草原，河的那一岸也是碧綠的草地，使你恍如置身於茫無邊際的大海之中。遠處的一片片島狀白樺林，更是令你相信那些便是海上的島嶼。夏日的薰風從草原上吹過時，林濤的回聲猶如拍岸的海浪，推涌着草浪一波一波地漫向茫茫的遠方……

好在人們覺醒得還不算太晚，三江平原有很多溼地已經得到了保護，洪河保護區便是其中之一。這裏兩天前曾下過一場大雨，在潮溼的空氣中，溼地隨着麗日和風在變化和顫動。在這一眼難以望盡的大地上，滿眼都是向上的生命。它們在努力地生長着，努力地延續下去。望着蓬勃生長的樹木和青草，還有盪漾着碧波的沼河，我想這不正是我心中一直企盼的神奇，不也正是我夢中的溼地嗎？驅車繞着溼地行駛了一段路途，我發現自己的胸懷已經完全敞開了，一股從未有過的激情不可遏止地衝撞過來：這纔是生命，這纔是大自然恩賜與我們的真正生命！

我默默地爲它祈禱，企盼它能好好保存下來，一直到永遠都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