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隨筆《錯亂的記憶》

隨着年齡的增長，鬍子硬了皮膚鬆弛了激素水平降低了腳也不臭了，開始敬畏法律和道德，大腦好像被植入了後門，每運行到這裏，就伸出一根飽滿的食指，教育我要規規矩矩天天向上，於是更加懷念那些橫刀躍馬、柔情似水的日子。

一直都想寫點記錄成長的文字，畢竟年華流逝，不是一步跨過，即便是涓涓細流波瀾不驚，但是那一顰一笑一回眸都是自己的切身感受，泛起酸來擋都擋不住。

最近翻看王小波、高曉鬆、馮唐的文字，頓感激素澎湃，多麼精彩和清晰的人生，就像親歷過小雞雞變大再變小的老者，在坑蒙拐騙偷吃喝嫖賭抽後，被上帝一把扯着頭髮，重新甩回滾滾紅塵，他們低頭、頷首、邪笑，用45度角俯視着芸芸衆生，比劃着如何得大智慧如何得大快樂。這更加劇了我記錄成長的想法，雖然不是一杯跳躍的美酒，但也沉澱了那些簡單通透的日子，我要捂住它最後一絲仙氣，趁自己還沒有忘記前，將其化爲文字，看一看前因後果，看一看起承轉合，然後再塵歸塵土歸土。

打開電腦，泡上一杯普洱茶，把前爪放在鍵盤上，手指竟然有了微微的顫抖，生怕打字慢了，放出記憶後，錯過了從指縫中溜走的小魚小蝦。深呼吸、靜氣、拋掉顧忌、將熟悉的畫面放在中間、任其左右蔓延，嘗試動筆，卻發現舉步維艱。

一是記憶開始模糊。在逆光中追蝴蝶的那個小女孩兒，到底穿着白藍相間的外套，還是白如凝脂的體恤？被亂點鴛鴦的同桌，到底有沒有向我暗示楊柳岸的曉風殘月？大樹底下的初吻，忙亂中我是咬了她的舌頭還是嘴脣？半夜偷跑被發現後，老爸老媽到底是先海扁了我還是先讓我吃了一盤蒸汽騰騰水餃？

二是找不回以前的心動。回憶第一次抱住初戀後腰時，已經沒有了當初的尷尬和悸動；回憶第一次撥通她家裏電話時，心跳已經不再會回到120次每分鐘；回憶以一敵五還能全身而退時，已經沒有了當初的血脈噴張；回憶兄弟別離時，已經不再會有相擁而泣傷痛。

三是勾勒不出穩定的自己。按照自己的性格，爲什麼眼見兄弟被欺負，沒有勇敢的站出去？按照當時的感情，爲什麼和初戀分手，竟會如此毅然決絕？按照一貫的作風，爲什麼嘴皮被打破，會主動停手？按照當時的態度，爲什麼在高中的最後一年，會如此忘我的學習？

我開始理解王朔在《動物兇猛》裏面爲什麼會記憶錯亂。我們總是拿現在的標尺和預期去閹 割過去，而忘記了當初的.混 蛋，我們記住了那一幅幅畫面，卻忘記了當時思想的糾結羈絆，一句話、一個誤會、一次膽怯或許才真正決定着劇情的發展。成長總是會有遺憾，混 蛋的地方始終是混 蛋，如果重來一次，或許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不知道這些擁有美好回憶的文字高手，到底是回憶成就了文字，還是文字成就了回憶。

本想狠呆呆的看上一眼，將手中的美酒一飲而盡，然後摔杯離去，卻在昏暗的燈光下，瑩瑩的光標前，陷入了新一輪的沉寂。我不是一個懷舊的人，舊物有舊物的去處，距離有距離的美好，如果和曾經魂牽夢繞的女人們呆在一起，或許不出一個月，也會變成一羣黃臉婆。

雖然沒有穩定和鮮明的軌跡，但是還是需要回憶，不管是願景也好，還是自我標榜也好，都需要給成長一個交代，然後揮揮手，繼續走上我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