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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在湖邊晃盪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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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草像炊煙搖曳]

童年在湖邊晃盪散文

炊煙在每一個遊子的內心永遠是故鄉和母親的代名詞,是溫暖和親切的象徵。那種來自村莊,搖曳着,緩緩上升的藍色的炊煙,永遠是那些從田園裏走出來的人心底的依戀。而我故鄉大湖裏的水草,就像炊煙一樣,一直搖曳在我的記憶裏,成爲我內心裏揮之不去的思念。

我出生在泊湖的邊上,我童年和少年的夢想都與泊湖有關。那些溫暖而親切的水草,那些名叫土蝦子禾、貓尾巴、麻葉草的水草,無論是從水面看,還是在水裏睜開眼睛看,都是那樣的柔軟。水草搖曳在溫暖的湖水裏,清澈在我童年的心裏。

我一直認爲我的祖先是最有智慧和最有靈性的祖先,他們選擇臨水而居,在水邊建起自己的村莊,一代一代以水爲生,在水邊繁衍生息。而那些水草,甚至比我們的村莊還要久遠。是我們的祖先讓我們與水草爲伍,把根種在湖水裏,讓水草帶給我們柔軟、潔淨和透亮,帶給我們旺盛的生命力。

當我們的漁船在湖水裏划行的時候,那些水草在小浪的擁打下搖曳着,緩緩讓開一條水道。我們潛入水下,睜開眼睛,那又是一番神奇的景象。水下的世界是那麼的透亮,最初映入我們眼簾的就是水草,闊葉的麻葉草,細葉的貓尾巴草,長葉的土蝦子禾,在我們的眼前搖曳着。不時也會有小魚兒穿行在草葉之間,當它們看見我們的時候,一擺尾巴就快速地遊走了。我們在水草之間遊動,有時候像是行走在草原之上,那些魚羣就像羊羣在草原上游移;有時候像是穿行在幽深的森林裏,那些魚蝦就是飛奔的鳥獸。不管怎樣,這個時候,它們都是我們最親密的朋友了。還有水草下面的軟泥或者細碎的沙石,就和豐富的水草一樣潔淨。

相比之下,我最討厭在村子裏小池塘裏游水了。因爲我們的腳探下去的時候,踩在那種帶有腐植質的泥巴里,感覺很髒。而且,潛在水下的時候,睜開眼睛會有澀澀的感覺,可見度極低。我不喜歡。不像在大湖裏,在水草的撫摸下,那麼潔淨,那麼透亮,那麼溫暖而親切。

暫時,我離開了我童年的村莊,離開了湖水,離開了我的水草。但是,水草依然搖曳在我的故鄉,搖曳在我故鄉的湖水裏,依然搖曳在我的心裏,像炊煙一樣。

它也依然在撫摸着另一些人的童年。

  [水鬼真是個鬼]

水鬼真是個鬼,它是遮蔽在我童年的一道陰影。因爲在我故鄉的湖灣裏,傳說就是它奪去了我一個夥伴的性命。在童年的心裏,我一直是以水鬼爲敵。

我出生在湖邊,祖祖輩輩以水爲生。水是我們通向外界的主要路途,船是我們重要的生產生活工具。在故鄉大湖的懷抱裏,每一個人的童年,都要學會與水爲伍。

四五歲的時候,父兄就把我們從岸邊高高的懸崖上,向湖水裏扔下去,讓我們嗆水。我們在自救的過程中獲得水性。那時候我們不懂安全,父兄就告訴我們,水裏有個神祕的怪物名叫水鬼,它會在你不小心的時候把人拖入水裏,以致淹死。因此,下水一定要有幾個夥伴在一起,以保證生命安全。而我的一個小夥伴大龍,就是一個人游水的時候淹死的。

大龍是個水性極好的孩子,他在湖裏游水的時候,頭手和胸部都可以露出水面,像是在地面上走路一樣自如,在水裏潛水的速度也特快,像水中的游魚。只可惜,在一個炎熱的夏天的午後,他一個人下到湖裏,就再也沒有上來。

後來大人說,夏天的午後,人煙稀少的時候,是水鬼出沒的時候。這個時候,往往水鬼會上岸來“曬青”。有傳說,很多人看見過水鬼“曬青”。我懷疑,曾經躲在一棵大樹的下面,觀察水鬼上岸“曬青”,但我沒有看見過。

見是沒有見過,但是我一直在提防着這該死的水鬼。我們因此總是邀三約伍的去玩水,從不敢一個人貿然行動,從不敢在午後無人的時候下水。現在想起來,有點像原始人的集體居住和集體狩獵,離開了集體,我們是渺小的。其實那個時候我就朦朦朧朧地明白了這個道理的。

據說水鬼捉人是在水下拉人的腳,人在水裏一旦被水鬼拉着了腳,就必死無疑。傳說中我們那裏曾經有一個人例外,被水鬼拉着了腳,卻沒有死。他就是楊馥初。楊馥初是我們那裏清朝末年的一位布衣文人,一生爲民請命,專打抱不平。傳說鬼都怕他,對他恨之入骨。有一次,他乘船到湖對岸去爲一窮人家打官司。他坐在船頭上,一隻腳放在水裏,一隻腳放在船上。水鬼想乘機把他拉下水,要了他的.命,就一把拉住他放在水裏的那隻腳。楊馥初打了個激靈,很快冷靜下來,對水下的那個水鬼說,你等一下,等我把這一隻腳也放下去,你再一起拉我下去吧。水鬼一聽覺得有道理,就放了手,等他把另一隻腳也放下來,一起拉。這時,楊馥初迅速地把水裏的那隻腳抽上來了。

那時候,我明白了,戰勝水鬼不僅僅需要集體力量,更需要智慧。

  [水鳥開啓了歲月]

我故鄉大湖裏生活着許多的水鳥。水鳥是我童年的朋友,它們溫暖着我的童年。但是,我從來就沒有真正地接近過一隻水鳥,它們始終讓我有一種距離感。這種距離感並非生疏感、陌生感,而是一種讓人無法抵達的感覺,一種想不斷靠近的感覺。但是,就是這些水鳥,帶給我們最早關於飛翔的想象。

夏天的時候,進入湖水,首先把我們當作朋友、當作玩伴的就是野鴨。這個時候,成羣的野鴨會從蒿禾林裏游過來,游到我們的附近戲水,但與我們始終保持着一定的距離。有時候,我們會到蒿禾林裏去尋找野鴨窩。野鴨窩很簡單,它們將幾枝蒿禾折斷,搭在一起,然後往上一蹲,就成了窩。在野鴨窩裏,我們只得到過鴨蛋,但從未逮着過一隻小鴨子。我們知道,野鴨一出生就會水,遊走了。

冬天的時候,成羣的大雁會落在我們的湖裏過冬。雁,這種碩大的鳥,我們也把它稱做水鳥,雖然在更多的人眼裏,大雁高高飛翔在遼闊的天空。雁不像野鴨,它們與人類保持着更遠的距離,保持着更大的警惕。一般情況下,它們往往選擇在湖中沒有水草遮蔽的空曠而遼闊的水域。那時候,我就想,大雁畢竟來自天空,也許熱愛遼闊就是它們的秉性吧?我們只能遠遠地站在岸邊,遙望着成羣的大雁,降落在大湖的中央。感覺近在咫尺,遠在天涯。

如果說野鴨讓我感到親切和溫暖,大雁開啓了我最初關於藍天和遼闊的想象,那麼,白鷺,這種潔白而瘦弱的水鳥,就讓我的童年懂得了憂傷。白鷺,一種善良而勤勞的水鳥,終年不離開我們的故鄉,在湖邊生活。有時候,它們也會展翅,但它們的飛翔總是那樣的溫柔與和緩。在湖水的上面,那點點飛翔的白,彷彿一幅童年的裝飾畫。當冬天,湖水退去,露出淺淺的沙灘,在寒風中,只有白鷺,點着瘦瘦的、高高的雙腳,在水邊辛勤地覓食。在這樣的場景裏,我會想起彎腰點種小麥的母親,令人憂傷。

其實,在我故鄉的湖邊上有一片原始樹林,我曾經在那裏面親近過各種各樣的鳥,但沒有哪一種鳥能像水鳥一樣,帶給我豐富的感覺,開啓我最遠的想象。

  [水上的逝帆]

我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國畫了。我之所以喜歡國畫,也許是因爲,在每一幅山水國畫裏,都少不了帆。正是這帆,飄到了我的心坎上,打開了我的童年之門。

現在,帆船已經消失了,只存在某一些人的記憶裏,似乎所有的水域都已經開發。湖水被黃金分割成大大小小的養殖公司,江河被開發成運輸水道,要不就成了風景區,成了公園,內裏充滿了衆多的亭臺樓閣。而在這些水面上划行的船,是一些機船、汽艇、拖駁子之類。當然,這些船在我的內心裏永遠都不是船,我內心裏的船,是童年故鄉大湖上的那種黝黑的船,那種已經消逝了的帆船。

船真的離我愈來愈遠了,現在,我要記下我的船。船的顏色一律是那種古銅色。船的構成除了木質的船身外,就是船桅、風帆、舵、錨、披水等等。船桅是筆直的,它支撐着風帆。幾根桅杆豎在船上,給人一種莊嚴的感覺,如果說帆是一種旗幟,那麼桅就是旗杆了。帆是船行走的動力,它的使命就是與風親密接觸,迎接風賜予的力量。我還清楚地記得,逆風行船的時候,必須起帆走“之”字形的路才行,那是讓帆巧妙地利用風的力量。舵是一艘船的方向,也是船的靈魂。錨是船頭上那個四腳丫丫的鐵傢伙,船要是靠岸了,或者要在水中停下,那就只要把錨往下一扔,錨釘在泥土裏,船就停下了。披水,就是裝在船身兩邊的厚厚的大木板,行船的時候,披水吃到水下,既保證船朝直線往前方行走,又能保證船在大風大浪裏不會翻船。

至於“翻”字,那是我們湖邊人最忌諱的,因爲我們最怕的就是翻船。平時總不會說出“翻”字,一旦說出就是罪過了。譬如,吃魚的時候,如果一邊魚肉吃完了,要翻過邊來吃,那必須得用“劃”字代替“翻”說過去。

對於我們湖邊的漁民來說,船幾乎是全部的家當。我們在岸上可以沒有房子,在水上卻不能沒有船。一條新船的下水儀式是隆重的,必須披紅掛綵,鞭炮齊鳴,親戚朋友一起喝酒,祈禱一年四季行船的平安。

這就是我故鄉的船,我童年的船。也是現在只存在於國畫裏和一些人內心裏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