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炭翁散文

表叔今年近六十歲了，額頭己佈滿了皺紋，他的父母早在他結婚之前就已去逝，表叔一個人的生活相當貧困，除了他父母留下的三間土坯牆的房屋外，一無所無。

從我記事起，表叔就是特別能幹的人，開過拖拉機，開過拉人的三輪車，也給別人開過大車。年輕時又販過藥材。

那時山裏的藥材多，他就騎着一輛破舊的摩托車奔波於盧氏、西峽等地收購棗皮，柴胡、當參、血蔘、山楂、白頭翁、蒼朮等藥材。後來，山裏的藥材越來越少，於是他又改行做起了修理電機，修理摩托，修理鎖具的生意。因爲他爲人誠實，實在，別人在他那裏修理東西，他總是把價格降了又降，因此，去求他修理各種電器的人特別地多。他的門市就在鄉里一處不顯眼的角落，門市也沒掛門頭，但他的生意依然很好。

很長時間沒有見過表叔了。有一天，我在縣城的一條小巷內和幾位朋友吃燒烤，老闆的生意很好。到處坐滿了人，於是我和朋友就在臨近師傅烤串的地方坐了下來。夜幕己經降臨，但天公不作美，滿天烏雲密佈，電閃雷鳴。緊接着就是一場傾盆大雨，老闆就把每個攤位用遮陽傘把每個攤位罩着。雨順着雨布在地上濺起了朵朵的浪花，形成了溪流，嘩啦嘩啦地流着。我們酒興正濃，談笑風生，沉浸在人生的快樂之中。

夜漸漸地深了，雨還是下得很緊很大。醉意中，在灰暗的燈火下，我忽然發現了一個似曾熟悉的面容，他吃力地推着三輪車，面容憔悴，面目怮黑，渾身的衣服被雨水淋的溼透，在燒烤攤面前，他和老闆低沽了幾句，便把三輪車靠在了燒烤攤前，用他那滿是烏黑的手把一麻包一麻包的東西放進了老闆的倉庫。我含着醉意，在微弱暗淡的'燈火下，仔細地觀察他的面容。雖然多年未見，但我還依稀記得表叔的模樣，他不是我的表叔嗎？他在幹什麼呢？這時，我起身緊盯着表叔的眼睛，喊了一聲“表叔”。他愣愣地用他那渾濁的眼睛反覆打量這着我，把我渾身上下瞅了個遍，最後說：“你認錯人了吧？”我說：“表叔，我是志敏啊。”這時他才諾諾地說：“你真的是志敏嗎？”我說：“表叔，是我。”他緊接着說：“志敏，表叔沒認出你，你不會怪罪我吧？”我說：“表叔，你說到哪裏去了。”我幫表叔找了位置坐下，問他：“表叔，你剛纔在搬啥呀？”他低聲地說：“燒烤用的木炭。表叔沒啥能耐，這些年在縣城一直做着賣木炭的生意。縣城燒烤攤多，用炭量大。”這時，我仔細打量着表叔的臉龐，他與我前幾年見到的表叔截然不同，他瘦了很多，面容也黑瘦了很多，說話聲音原來如若洪鐘的聲音也低沉了很多。他上身是泛白的中山裝，下身是髒兮兮的黑褲子，還挽着褲腿。剎那間，我心中陣陣難受，這還是我原來印象的表叔嗎？那時他很胖，面色很紅潤，高高的個子，精明能幹，可如今變得如此疲憊，如此可憐，背也駝了，腰也彎了。我忍不住眼睛一熱，淚水打溼了我的雙眼。表叔絮絮叨叨地說：“這幾年生意不好做。我在一次給別人打礦時，一顆石頭滾落壓在了我的身上。我被砸壞了雙腿，現在仍裝着鋼板。我腿瘸了，變成了殘廢，只能以賣炭爲生，以微薄的收入補貼家用”。

這時，我不由想起唐代詩人白居易的一首詩來：“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滿面塵灰煙火色，雙鬢蒼蒼十指黑。賣碳得錢何所營？身上衣裳口中食，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的詩句來。

後來，我又見到了表叔。他用嶄新的皮卡車拉了一車炭正要給客戶送貨。我看他精神飛揚，神來奕奕，他穿着一身嶄新的西裝，背依然有點駝，但身體比以前胖了許多。

他見了我，停了下來，下車後對我說：“志敏，現在黨的政策好，前年村裏給我報了貧困戶，但表叔向來有股不怕輸的精神，我不想當貧困戶呀，我不想讓別人瞧不起我。我給村組幹部們說：貧困戶我堅決不當，把指標給別的人吧。你表叔是有志氣的人，這二年經濟形勢好，我這些年賣炭也多少有點積累了，就把錢全部投入到木炭上。縣城街面上的，縣城邊農家賓館的燒烤攤都用我的木炭。我做生意實在，誠信爲本，木炭質量也好，大家都來買我的木炭。你表叔這二年也賺了不少錢，在縣城鳳凰城買了套複式的樓房，買房連裝修花費了近七十萬元。後來，我又擴大規模，買了輛皮卡專運木炭，還買了一輛大車搞運輸生意。你看你表叔的打扮，是不是覺得表叔跟以前的表叔不一樣了？人只要肯幹，人只要能苦耐勞，就沒有辦不成的事。”

最後他深有感觸地說：“這幾年託黨的福，沒有稅了，也沒各項收費了，我跑車及做生意的勁頭更足了，我還去正骨醫院做了手術，腿也好了。”臨了，他又反覆叮囑我說：“在單位好好幹，從農村出來不容易呀！”

去年大氣污染防治，縣城不叫燒烤了，表叔又改行做起了水果生意。他依然很忙，依然對生活充滿了信心……。表叔呀，表叔，我相信你會在致富的路上，路會越走越寬，幸福的日子會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