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香的茶籽日誌

每到冬季，天剛冷的時候，祖母和母親就帶着幾個姑姑去山上採茶籽。

新採的茶籽果實外面包着一層青色的硬殼，散發着一股澀澀的氣味，不是很好聞。特別是採回的茶籽還要放在屋裏堆漚6、7天，氣味就更不好聞。家裏房子本來就不大，還要堆一堆散發不好聞氣味的茶籽，所以，小時候我是不大喜歡茶籽的。有時候甚至惡作劇，把大人堆好的茶籽拿出去當石子打仗玩兒。

祖母和母親則把茶籽當作寶貝一般，在天氣晴好的時候，將堆漚過的茶籽用竹蓆攤開翻曬，晚上再收進屋裏，不厭其煩地來回折騰。等到曬乾的茶籽多數剝離後，將剩下的手工剝離，然後過篩揚淨，斷續曬乾。在遇陰雨天時，她們又用高腿板凳支起竹蓆，將脫殼的茶籽放在上面陰乾。

如果家裏幹活的人多，採的茶籽多的話，這戶人家可能就會去村北頭的油坊，把自己家採來的茶籽榨油，在過年的時候，用茶籽油炸油條、麻花等。

我們家每年採的茶籽不多，曬乾後都是賣給油坊，換一點錢，加上幾斤茶籽油，外加幾塊茶籽餅。那個時候的茶籽油，不論是炒菜，還是炸油條，都帶一股苦澀味，沒有花生油、菜油炒、炸出來的食品香，炸出來的油條硬梆梆的`，也不好吃，但是在缺油少鹽的年代，茶籽油還是爲維持我們家的生活立下了功勞。至於茶籽餅，用處就更大了，家裏人洗衣服用它，祖母、母親和姑姑們洗頭髮也用它，因爲那個時候沒有洗髮水之類的東西，香皂、肥皂、洗衣粉又買不起，茶籽餅就是最好的替代品了。用大人的話說，洗着起白沫，就乾淨了。

賣茶籽的錢，一部分用來購買食鹽，一部分攢成了我的學費。茶籽錢交學費的事，還是在一次與小夥伴們打鬧時，將母親曬茶籽的竹蓆撞翻，母親彎腰在地上撿拾半天才收拾好，順手拿起掃帚打了我一頓，邊打邊罵，“小兔崽子，大人辛苦忙活收茶籽，不都是爲了給你掙學費？你還讓大人不省心……”，從此以後，每年看到家人忙着剝茶籽、曬茶籽、收茶籽的時候，我就會上去幫忙，茶籽的青澀味彷彿變成了好聞的香油味，甚至能聞到新書散發出的淡淡的墨香氣……

前些年，老家人捎來整箱的茶籽油，有公司、有品牌，一看產品說明，才知道茶籽油所含的脂肪酸組成與世界上公認的最好的植物油脂橄欖油相似，有“東方橄欖油”之美稱，茶油中含有多種功能性成分，長期食用，具有明顯的預防心血管硬化、降血壓、降血脂等功效，和防癌抗癌的特殊功效。再上網一搜，現在茶籽油成了高檔禮品，是難得的綠色食品。

吃着用茶籽油炒的菜，已經沒有兒時那種苦澀味了，聽說是榨油的技術提高了，茶籽油的成分更加合理，營養健康的價值越來越高。

看着茶籽油精美的包裝，吃着茶籽油炒出來的香噴噴的菜，不由得想起了兒時祖母、母親收拾茶籽那忙碌的身影，只可惜二人早已離我而去，她們雖然吃過那味道不算好吃、有着防癌抗癌特殊功效的茶籽油，卻雙雙患癌症先後離開了人世。等到我伴着書本的墨香逐漸長大，有能力讓她們吃上不帶苦澀味的茶籽油，用上琳琅滿目的洗髮水，用上爽白的洗衣粉的時候，她們卻無緣再用了……

茶籽味不再苦澀，而是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