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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癱女詩人餘秀華名人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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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一個女人,農民,腦癱患者。當然,她更是一個健康的詩人。她有些牴觸外界突如其來的對詩的熱捧,還有伴隨在這熱捧之後的獵奇。

腦癱女詩人餘秀華名人故事

詩人餘秀華在網絡“爆紅”了。在湖北省鍾祥市石牌鎮的橫店村,她家裏也有了喧囂,來了很多記者。“對我的採訪,就像是挖煤礦一樣。”餘秀華調侃道。

電話不斷,是各個出版社打來的,她學會了拒絕,“我已經和人家簽過合同了”。或因腦癱病的原因,電話放耳朵上沒那麼自在,她總是把小米手機開免提。她說自己的脾氣很差,甚至說“叫他們都滾蛋”,但她還是禮貌地跟出版商解釋原委。

她承認,“腦癱”“農婦”“底層”這樣的標籤加於自身或許是走紅的因素。“我希望僅僅是因爲詩歌本身打動了人。”餘秀華說。

格格不入的農民

橫店是湖北中部一個普通的村莊。

它在餘秀華的筆下充滿詩意。她描寫這裏的白雲、午後和麻雀。但當被問到家鄉對她的意義時,她丟出一句“鬼地方!”

爲什麼這個名字總出現在你的詩裏?

餘秀華幾乎沒有停頓,“因爲這個詞簡單、好用,就跟‘愛情’、‘春天’一樣”。

因出生時倒產、缺氧而造成腦癱,餘秀華說話有些口齒不清,面部肌肉的抽搐讓她的神情顯得有點誇張。但她思維非常快,話說得直而且衝。

“她與這裏顯得格格不入。”餘秀華的小姨說。在她看來,餘秀華脾氣古怪,思維跟別人不一樣。她在村裏跟誰都不怎麼熟,也說不上什麼話。

餘秀華在村裏不怎麼走動。這個農婦對村裏人聊的家長裏短毫無興致。村裏人也沒有人讀過她寫的詩。問起來,他們笑着搖搖頭,“看不懂”。

餘秀華辦了低保,每個月60塊錢。去年正月,母親買回了20多隻兔子,給餘秀華照看,這些兔子成了她的寶貝,也能賣點錢。每天早起吃飯前,她先去割草,餵飽兔子。

最近,兔子一隻只死去,讓她感到傷心。

每天上午是她的看書時間。她最喜歡的書是《悲慘世界》,喜歡那本書中的一切——語言、結構、思想,“那種對人性的刻畫,真是好!”

她愛讀詩,房間的詩集裏,幾乎每頁都有她隨手寫下的感受和批註。

午後,她會花很多時間去寫作,她的手不靈活,只能用一根手指敲着鍵盤,把詩的一字一句錄進電腦裏。

高中畢業,父親在村裏給她盤下一個雜貨鋪。母親周金香覺得,女兒的心思根本不在雜貨鋪上。

腦癱者的遠方

“這個身體,把我在人間馱了38年了,相依爲命,相互憎恨。”她不得不接受身體的缺陷。

遠方對她來說有着非同一般的意義。她曾經嘗試過離開這個小村莊。

2012年,餘秀華第一次離開家鄉,去溫州一家爲殘疾人辦的廠子打工。那一個月裏,她仍然在寫詩,晚上把詩讀給工友聽,“但他們都是木頭”,餘秀華說。

只一個月,她就回了家,她說因爲周圍的'人太世俗,父母說因爲女兒手腳不利索,幹活慢。

周金香說,秀華在流水線上,手在撕皮包邊的時候總是使不上勁兒,怪搭檔沒修好邊,害她撕不下來,然後跟人家吵架。領導出來調解,說給她換個搭檔,她又死活不願意,說,“這個位置好,別想把我換走!”

打工沒掙到錢,回家還借了100塊的路費。

那次的逃離對餘秀華來說唯一的意義,是讓橫店村在她心裏第一次成了遙遠的“故鄉”。

但她依然強調自己的獨立。“我希望我寫出的詩歌只是餘秀華的,而不是腦癱者餘秀華,或者農民餘秀華的。”

無法遠行的日子裏,餘秀華的“遠方”寄託於信紙和網絡。

1995年,她第一次投稿給《鍾祥日報》,一投即中。

母親說她從初中就有了遠方的筆友,後來又有了很多網友。很多人從外地來看她。她也會去鍾祥或是荊門會網友。

鍾祥論壇上留下了她許多印跡,從2009年開始,她陸續發了很多詩歌帖。從最早發帖開始,她的詩就贏得了很多讚美。2009年,鍾祥貼吧的網友們湊錢給她買了臺電腦。

在網絡上結識的朋友,互相理解、支持、鼓勵。說到這兒,餘秀華流露出一點感傷,餘秀華被網友傷害過,一次一個網友約她見面,對方遠遠見到她真人,就掉頭走了。

詩友老井回憶和餘秀華的第一次見面,雖然之前知道她是個腦癱患者,但沒有細想過,見了面,老井被餘秀華行動和語言的吃力“震撼”了。

老井說餘秀華是個苦命的天才。她率真,有些逆反心理,時常在網上得罪人。有些網友攻擊她的作品,她喜歡反擊,老井勸她假裝看不見,她做不到。

這是她自己。

餘秀華說,這世上有抵達得了的遠方和抵達不了的遠方。如今,她仍然在那個叫橫店的村莊,割草、喂兔子、下象棋、讀書、寫作。

女人的三個角色

她沒想到是一首愛情詩讓她走紅。

《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裏面有肉體,有愛情和遠方。

她對這首詩並不是很滿意,“那首詩裏有些辭藻用得太大了,不夠剋制。寫詩的時候不能自親也不能自疏,要和自我保持一定距離。”

對丈夫,她似乎更不剋制。丈夫被她形容爲“青春給予她的一段罪惡”。她在詩裏說,婚姻無藥可救。

結婚時,餘秀華19歲,丈夫尹世平大他12歲。當時,這個四川籍男子在湖北荊門打工。餘家人覺得秀華身體有殘疾,能找到個對象就不錯。尹世平覺得自己年紀大了,又是小學文化,也沒什麼挑的了。

兩人鬧過幾次離婚,都被餘秀華的父母勸阻住了。“死都不能讓他們離婚。”

尹世平從沒讀過餘秀華的詩,也沒興趣讀。

他關心的並不是餘秀華的精神世界。“你們這樣捧她都是一時的,過去就沒了。你們能不能幫她在北京找份工作啊,一個月能掙一千多塊錢就行。”

餘秀華把對愛情的態度和渴望都放在了詩裏。

餘秀華和父親的感情特別深厚,她說父親在家人中最理解她。

因爲出生帶來的缺陷,她從6歲才學會走路,那以前,她總是在院門口爬來爬去。家人先是給她做了學步車,後來又換成柺棍,再後來終於可以搖搖晃晃地走了。

父親對她付出的愛也比對弟弟更多。餘秀華八歲才上小學,和小她兩歲的弟弟一同入學。那時候上學放學,她都是在父親的背上。課間休息,他叮囑老師安排小夥伴輪流陪女兒上廁所。

余文海回憶起餘秀華在高中住校的日子,孤零零地沒人照顧她。因爲手腳不利索、動作慢,打飯時總搶不過別人,有時候剩飯剩菜也搶不着,一天只能吃上一頓飯。

這段話,余文海花了很久的工夫才說完整,中間幾次因爲哽咽停下。講完後,他捂住臉,哭出了聲。

餘秀華在詩中感嘆父親這麼老了也是不敢生出白髮的,因爲他還有一個殘疾的女兒,和一個剛剛成年的外孫。

餘秀華的兒子跟了餘家的姓。村裏人總說,餘秀華的兒子“真有出息”。

小夥子去年考上了華中科技大學,讀環境工程。在家人口中,孩子內向、懂事,跟母親的關係特別好。

餘秀華的世界裏,兒子是重要的感情支柱。她不止一次說,“這是我培養出來的兒子。”

在詩裏她這樣寫:我只是死皮賴臉地活着,活到父母需要我攙扶,活到兒子娶一個女孩回家。

喧囂與沉默

餘秀華不期然的就火了。

幾乎是一夜之間,餘秀華的一首《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在微信朋友圈被爭相轉發,她也被貼上了“腦癱詩人”、“農民詩人”、“草根詩人”等標籤。

餘秀華不喜歡被強行賦予的標籤。

她在博客裏寫下這樣一段話:我身份的順序是這樣的:女人、農民、詩人。這個順序永遠不會變,但如果你們在讀我詩歌的時候,忘記我所有的身份,我必將尊重你。

她說自己不是天才。

爲什麼能夠寫出這樣的詩?她也不願意去回答。

面對褒貶不一的評價,餘秀華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無所謂”。她並不期待所有人的欣賞。“如果所有人都理解,那就不叫理解。我不需要在任何地方找到理解,不能爲任何人而寫,只能爲自己寫。”

但她對詩歌的感受也並不止於直覺上,也有着系統化的反思,她經常修改自己的詩。“沈浩波(詩人)也許說得對,我的藝術性還不夠。”

她覺得行文造句需要不斷地修煉和提升境界,要不斷突破自己。

她讀詩的時候不只是憑着感覺讀,她會把每首詩讀透,仔細讀、思考,把自己的思想放進詩的意象中。在她口中,她的詩是發自於“小我”,基於自己的生活經歷和個人體驗,以及這其中生髮出的想象。

在餘秀華爆紅後的幾天裏,她家的院子擠滿了採訪的記者、攝像,出版社編輯,還有慰問的領導。面對喧囂,她在朋友圈裏說,“對詩歌而言,這樣的關注度實在不應該,超過事情本身都是危險的。不管東南西北風,不管別人怎麼說,姑奶奶只是寫自己的詩歌,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裏,儘量寫好。呵呵,幸好這樣的風颳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