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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徒生童話故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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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刻家阿爾夫勒得——是的,你認識他吧?我們都認識他。他獲得了金質獎章,到意大利去旅行過,然後又回到家裏來。那時他很年輕。事實上,他現在仍然很年輕,雖然已經大了10歲了。

安徒生童話故事《“美”》

他回家以後,又到瑟藍島上的一個小市鎮上去遊覽過。鎮上所有的人都知道這位來客,知道他是誰。一個非常富有的家庭甚至還爲他開過一次宴 會。一切有地位和有財產的人都被請來作陪。這真是一件大事情,全鎮的人不須打鼓通知就都知道。學徒和窮人的孩子,還有他們幾個人的爸爸和媽媽,都跑到門外 來,望着那些拉下的、映着燈光的窗簾子。守夜人可以認爲這個宴會是他舉辦的,因爲他管轄的這條街上的居民來得特別多。處處是一片歡樂的景象。當然屋子裏也 是歡樂的,因爲雕刻家阿爾夫勒得就在裏面。

他談話,講故事。大家滿懷熱忱、高高興興地聽他講,但是誰的熱忱也比不上一位官員的寡婦。就阿爾夫勒得先生說來,她簡直像一張灰色*的空白吸墨紙。所有的話她立刻就吸進去了,而且要求多吸一些。她是高度地敏感,出乎意外地無知——她是一種女性*的加斯伯·好塞爾①。

①加斯伯·好塞爾(Caspar Hauser,1812~1833)是一個神祕的德國孤兒。人們傳說他出身於貴族,甚至皇族,因此許多要人信以爲真,和他交往。他驕傲自滿,許多人都受了他的騙。德國作家瓦塞曼(Jakob Wassermann,1873~1934)曾寫過一部關於他的長篇小說《加斯伯·好塞爾》。

“我真想去看看羅馬!”她說。“它經常有那麼多的遊客,一定是一個了不起的城市。請講點羅馬的事情給我們聽聽吧!當您從城門走進去的時候,這個城市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要描寫出來可不太容易!”年輕的雕刻家說。“那裏有一個很大的廣場。廣場中央有一個方尖石塔。這塔有四千年的歷史。”

“一位風琴師!”這位太太大叫一聲,因爲她從來沒有聽到過“方尖石塔”①這個字。

①方尖石塔的原文是obelisk。這是古代埃及人在廟門口豎立的一種四方形的尖頂石柱。後來羅馬人運了幾根到羅馬。北歐根本沒有這種東西,因此這位太太把obelisk這個字聽成了organist(風琴師)。這兩個字的發音雖然有些相近,但意思完全不同。

有些客人幾乎要笑起來。雕刻家也是一樣,但是他的笑一來到嘴脣邊就消逝了,因爲他看到有一對深藍色*大眼睛緊挨着這位好奇的太太。這雙眼 睛屬於剛纔講話的太太的女兒。一個人有這樣的女兒決不會是一個糊塗蟲。媽媽很像一個專門冒出問話的噴泉,但女兒則是靜靜地聽着,類似一個美麗的、泉水之女 神。她是多麼可愛啊!她是一個雕刻家應該靜看、但是不應該與之交談的人。事實上她很沉默,話講得非常少。

“教皇的家庭很大嗎?”太太問。

年輕人彷彿覺得這句話的提法不妥當。他說:“他不是一個有大家庭的人!”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太太說。“我的意思是說:他有太太和孩子嗎?”

“教皇是不能結婚的呀!”他回答說。

“這個我不贊成!”太太說。

她可能作出比這還要聰明的發問和談話。但是如果她沒有像剛纔那樣,發出這樣的問題和講出這樣的話,也許就是因爲她的女兒在靠着她的肩,發出那樣略帶憂鬱的微笑吧?

阿爾夫勒得先生談論起來。他談論着:意大利的色*彩是多麼美,山是多麼紫,地中海是多麼綠,南方的天是多麼藍——這種明媚和燦爛只有北國的姑娘的藍眼珠可以超過。他的這句話是有所爲而發的,但是應該懂得這話的她卻一點也沒有現出懂的樣子。這也可以算是“美”吧!

“意大利!”有幾個人嘆了一口氣。

“旅行!”另外幾個人也嘆了一口氣。“美!美!”

“嗯,如果我中了五萬塊錢的彩,”寡婦說,“那麼我們就可以去旅行了!我和我的女兒。還有你,阿爾夫勒得先生,你可以當我們的嚮導!我 們三個人一塊兒去旅行!我們還可以帶一兩個好朋友同去!”於是她對所有在場的人和和氣氣地點了點頭,弄得每個人都胡思亂想,以爲自己會被請去旅行。“我們 都到意大利去!但是有強盜的地方可不能去。我們將待在羅馬,只是到安全的公路上去看一看。”

女兒輕微地嘆了一口氣。一聲輕微的嘆息可能包含着許多意義。或被解釋出許多意義!這位年輕人發現它裏面的意義特別深長。她的這雙藍眼睛 今晚特別爲他而發亮;這雙眼睛裏一定蘊藏着比豪華的羅馬更寶貴的內心和靈魂的美。當他離開宴會的時候,他完全被迷住了——被這個年輕的姑娘迷住了。

寡婦的住所現在成了雕刻家阿爾夫勒得先生最常去的地方。人們可以看得出來,他並不是專誠去拜訪媽媽的,雖然他談起話來總是和媽媽在一 起。他是爲了那個小姐纔去的。大家把她叫做珈拉。她的真名字叫做珈倫·瑪麗妮。這兩個字省寫起來就成了珈拉。她非常美麗,但是有人說她很遲鈍。她喜歡在早 晨睡睡懶覺。

“這是她在小時候養成的習慣!”媽媽說,“她是像維納斯一樣美麗的;一個美人是容易疲倦的。她喜歡多睡一會兒,正因爲如此,她的眼睛才顯得那麼亮。”

這對清亮的眼睛——這像海一樣藍的水!這深不見底的靜靜的水!——該是有多大的魔力啊!年輕人現在感覺到了這一點:他已經深深地墜人水底。他在不停地談;媽媽在不停地問一些天真的、索然無味的問題——像那天晚上他們初次見面時一樣。

聽阿爾夫勒得先生談話是一樁愉快的事情。他談起那不勒斯,談起在維蘇威火山上的漫遊。他還拿出幾張描繪火山爆發的彩色*畫片。寡婦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的事情,連想都沒有想到過。

“上天保佑!”她說,“那原來是一座噴火的山!住在那兒的人不會受傷麼?”

“整個城市都被毀滅了呢!”他回答說。“龐貝和赫庫蘭尼姆①就是這樣!”

①這是兩個在公元79年8月被維蘇威火山噴發時毀掉的古城。

“那些人真是不幸!你親眼看見過那些事情嗎?”

“沒有。這些畫片上畫的火山爆發,我一次也沒有看見過;不過我可以親自畫一張爆發的情景給您看——這是我親眼看到的。”

他拿出一張鉛筆畫的速寫。媽媽一直在坐着細看那幾張鮮豔的彩色*畫。但她一看到鉛筆素描就驚奇地大叫一聲:

“你居然看到它噴出白火!”

有一會兒工夫,阿爾夫勒得先生對媽媽的尊敬似乎消逝了;不過他馬上從珈拉的閃光中理解到,她的媽媽沒有色*彩的感覺。這也沒有什麼關係。她有最好和最美的東西;她有珈拉。

阿爾夫勒得終於和珈拉訂婚了,這是很自然的。訂婚的消息在鎮上的報紙上登出來了。媽媽把報紙買了30份,因爲她要把這消息剪下來,送給她的朋友和熟人。這對訂婚的戀人是非常幸福的,未來的丈母孃也是如此——她覺得好像是跟多瓦爾生有了親戚關係似的。

“無論如何,你將是他的繼承人!”她說。

阿爾夫勒得覺得她這次倒說了一句聰明話。珈拉什麼也沒有說,不過她的眼睛在閃着光,她的嘴角上飄着一個微笑——她的每一個動作都是可愛的。是的,她是美麗的,但是這句話不能老是重複着說。

阿爾夫勒得開始爲珈拉和丈母孃塑造一個半身像。她們坐着讓他觀察,同時望着他怎樣用手指塑造和修整柔軟的泥土。

“我想這次你是因爲我們才做這種瑣細的工作,”丈母孃說,“纔不讓你的傭人插手的。”

“我必須親自使用泥土才能造像!”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