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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教版新課標五年級下冊《我們家的男子漢》課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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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家的男子漢

人教版新課標五年級下冊《我們家的男子漢》課文

  王安憶

我們家裏有一個男子漢,那是姐姐的孩子。姐姐生下他後,就和姐夫到安徽去了,把他留在家中由我們來照看。

他對獨立的要求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和他出去,他不願讓人攙他的手了。一隻胖胖的小手在我的手掌裏,像一條倔強的活魚一樣掙扎着。有一次,我帶他去買東西,他提出要讓他自己買。我給了他一角錢。他攥着錢,走近了櫃檯,忽然又膽怯起來。我說:“你遞上錢,我幫你說好了。”“不要,不要,我自己說。”他說。到了櫃檯前,他又囑咐我一句:“你不要講話噢!”營業員終於過來了,他臉色有點兒緊張,勇敢地開口了:“同志,買,買,買……”他忘了要買什麼東西了。我終於忍不住了:“買一包山楂片。”他好久沒說話,潦草地吃着山楂片,神情有些沮喪,我有點兒後悔起來。後來,他會自個兒拿着五個汽水瓶和一元錢到門口小店換橘子水了。他是一定要自己去的。假如我不放心,跟在他後面,他便停下腳步不走了:“你回去,回去嘛!”我只得由他去了。他買橘子水日益熟練起來,情緒日益高漲,最終變成了一種可怕的狂熱。爲了能儘快地拿着空瓶再去買,他便努力地喝橘子水。一個炎熱的下午,我從外面回來,見他正在門口小店買橘子水。他站在冰箱前面,露出半個腦袋。營業員只顧和幾個成年人做生意,看都不看他一眼。他滿頭大汗、耐心地等待着。我很想走過去幫他叫一聲“同志”,可最後還是忍住了。

他的眼淚

“他哭起來眼淚很多。”這是一個醫生對他的評語。每當眼淚涌上來的時候,他總是一忍再忍,把那淚珠兒攔在眼眶裏打轉。他從不爲一些無聊的小事哭,比如不給他吃某一種東西啦,沒答應他某一種要求啦,碰痛了什麼地方啦。他很早就開始不爲打針而哭了。他尤其不爲捱打哭。捱打就夠屈辱了,何況爲捱打哭,因此,捱打時,他總是說“不痛,不痛”,甚至哈哈大笑起來,很響亮很長久地笑,兩顆很大的淚珠便在他光滑飽滿的臉頰上滾落下來。後來,他終於去安徽和爸爸媽媽在一起生活了。有一次,我給他寫信,信上說:“你真臭啊!”這是他在上海時,我時常說他的一句話。因爲他很能出汗,無論冬夏,身上總有一股酸酸的汗味兒。據姐夫來信說,他看了這句話,先是大笑,然後跑進洗手間,拿起一塊手巾捂住了臉。他用拼音字母回了我一封信,信上寫:“王安憶,你真是一個好玩的大壞蛋!”這也是他在上海時,時常說我的一句話。

他面對生活挑戰的沉着

當他滿兩週歲的時候,我們決定把他送進託兒所。去的那天早晨,他一聲不吭,很鎮靜地四下打量着。當別的孩子哭的時候,他纔想起來哭。哭聲嘹亮,並無傷感,似乎只爲了參加一個儀式。每天早上,送他去託兒所都很容易,不像我們姐妹幾個小時候那樣,哭着鬧着不肯去。問他喜歡託兒所嗎?他說:“不喜歡。”可是他明白了自己不得不去,也就坦然接受了這個現實,不作任何無效的掙扎。據老師說,他吃飯很好,睡覺很好,唱歌遊戲都很好,只不過有點兒拘束。然而,他迅速地熟悉起來,開始交朋友,打架。每天去拉他,都要聽老師幾句抱怨。

他四歲那年,他的保姆病了,回鄉了,他終於要去安徽了。他是極不願意去的。走的前一天,他對外婆說:“外婆,你不要我了,把我扔出去了。”外婆幾乎動搖了,想把他留下。那時候,上海到合肥,每天只有一班火車,人很多。車門被行李和人堵滿了,大人們只好先擠上車,把他留在月臺上。他着急地喊起來:“我怎麼辦呢?”我安慰他:“上不去,就不去了。”他仍然很着急,認爲自己是非走不可了。姐姐說:“讓他從窗口爬進來吧!”我把他抱了起來,他勇敢地抓住窗框,兩隻腳有力地登着車廂,攀上了窗口。窗口邊的旅客不約而同地伸手去抱他。他推開那些妨礙他的手,抓住一雙最有力的,躥進了車廂,淹沒在濟濟的人羣裏了。

這就是我們家的男子漢。看着他一點兒一點兒長大,他的臉盤的輪廓,他的手掌上的細紋,那樣神祕地一點兒一點兒鮮明,突出,擴大,再擴大,實在是一件最最奇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