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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卷四十六 田敬仲完世家第十六大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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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完者,陳厲公他之子也。完生,周太史過陳,陳厲公使卜完,卦得觀之否:“是爲觀國之光,利用賓於王。此其代陳有國乎?不在此而在異國乎?非此其身也,在其子孫。若在異國,必姜姓。姜姓,四嶽之後。物莫能兩大,陳衰,此其昌乎?”

《史記》卷四十六 田敬仲完世家第十六

厲公者,陳文公少子也,其母蔡女。文公卒,厲公兄鮑立,是爲桓公。桓公與他異母。及桓公病,蔡人爲他殺桓公鮑及太子免而立他,爲厲公。厲公既立,娶蔡女。蔡女淫於蔡人,數歸,厲公亦數如蔡。桓公之少子林怨厲公殺其父與兄,乃令蔡人誘厲公而殺之。林自立,是爲莊公。故陳完不得立,爲陳大夫。厲公之殺,以淫出國,故春秋曰“蔡人殺陳他”,罪之也。

莊公卒,立弟杵臼,是爲宣公。宣公二十一年,殺其太子禦寇。禦寇與完相愛,恐禍及己,完故奔齊。齊桓公欲使爲卿,辭曰:“羈旅之臣幸得免負檐,君之惠也,不敢當高位。”桓公使爲工正。齊懿仲欲妻完,卜之,佔曰:“是謂鳳皇于蜚,和鳴鏘鏘。有嬀之後,將育於姜。五世其昌,並於正卿。八世之後,莫之與京。”卒妻完。完之奔齊,齊桓公立十四年矣。

完卒,諡爲敬仲。仲生稺孟夷。敬仲之如齊,以陳字爲田氏。田稺孟夷生湣孟莊,田湣孟莊生文子須無。田文子事齊莊公。

晉之大夫欒逞作亂於晉,來奔齊,齊莊公厚客之。晏嬰與田文子諫,莊公弗聽。文子卒,生桓子無宇。田桓子無宇有力,事齊莊公,甚有寵。

無宇卒,生武子開與釐子乞。田釐子乞事齊景公爲大夫,其收賦稅於民以小鬥受之,其稟予民以大斗,行陰德於民,而景公弗禁。由此田氏得齊衆心,宗族益強,民思田氏。晏子數諫景公,景公弗聽。已而使於晉,與叔向私語曰:“齊國之政卒歸於田氏矣。”

晏嬰卒後,範、中行氏反晉。晉攻之急,範、中行請粟於齊。田乞欲爲亂,樹黨於諸侯,乃說景公曰:“範、中行數有德於齊,齊不可不救。”齊使田乞救之而輸之粟。

景公太子死,後有寵姬曰芮子,生子荼。景公病,命其相國惠子與高昭子以子荼爲太子。景公卒,兩相高、國立荼,是爲晏孺子。而田乞不說,欲立景公他子陽生。陽生素與乞歡。晏孺子之立也,陽生奔魯。田乞僞事高昭子、國惠子者,每朝代參乘,言曰:“始諸大夫不欲立孺子。孺子既立,君相之,大夫皆自危,謀作亂。”又紿大夫曰:“高昭子可畏也,及未發先之。”諸大夫從之。田乞、鮑牧與大夫以兵入公室,攻高昭子。昭子聞之,與國惠子救公。公師敗。田乞之衆追國惠子,惠子奔莒,遂返殺高昭子。晏圉奔魯。

田乞使人之魯,迎陽生。陽生至齊,匿田乞家。請諸大夫曰:“常之母有魚菽之祭,幸而來會飲。”會飲田氏。田乞盛陽生橐中,置坐中央。發橐,出陽生,曰:“此乃齊君矣。”大夫皆伏謁。將盟立之,田乞誣曰:“吾與鮑牧謀共立陽生也。”鮑牧怒曰:“大夫忘景公之命乎?”諸大夫欲悔,陽生乃頓首曰:“可則立之,不可則已。”鮑牧恐禍及己,乃復曰:“皆景公之子,何爲不可!”遂立陽生於田乞之家,是爲悼公。乃使人遷晏孺子於駘,而殺孺子荼。悼公既立,田乞爲相,專齊政。

四年,田乞卒,子常代立,是爲田成子。

鮑牧與齊悼公有郄,弒悼公。齊人共立其子壬,是爲簡公。田常成子與監止俱爲左右相,相簡公。田常心害監止,監止幸於簡公,權弗能去。於是田常復脩釐子之政,以大斗出貸,以小鬥收。齊人歌之曰:“嫗乎采芑,歸乎田成子!”齊大夫朝,御鞅諫簡公曰:“田、監不可並也,君其擇焉。”君弗聽。

子我者,監止之宗人也,常與田氏有卻。田氏疏族田豹事子我有寵。子我曰:“吾欲盡滅田氏適,以豹代田氏宗。”豹曰:“臣於田氏疏矣。”不聽。已而豹謂田氏曰:“子我將誅田氏,田氏弗先,禍及矣。”子我舍公宮,田常兄弟四人乘如公宮,欲殺子我。子我閉門。簡公與婦人飲檀臺,將欲擊田常。太史子餘曰:“田常非敢爲亂,將除害。”簡公乃止。田常出,聞簡公怒,恐誅,將出亡。田子行曰:“需,事之賊也。”田常於是擊子我。子我率其徒攻田氏,不勝,出亡。田氏之徒追殺子我及監止。

簡公出奔,田氏之徒追執簡公于徐州。簡公曰:“蚤從御鞅之言,不及此難。”田氏之徒恐簡公復立而誅己,遂殺簡公。簡公立四年而殺。於是田常立簡公弟驁,是爲平公。平公即位,田常爲相。

田常既殺簡公,懼諸侯共誅己,乃盡歸魯、衛侵地,西約晉、韓、魏、趙氏,南通吳、越之使,脩功行賞,親於百姓,以故齊復定。

田常言於齊平公曰:“德施人之所欲,君其行之;刑罰人之所惡,臣請行之。”行之五年,齊國之政皆歸田常。田常於是盡誅鮑、晏、監止及公族之強者,而割齊自安平以東至琅邪,自爲封邑。封邑大於平公之所食。

田常乃選齊國中女子長七尺以上爲後宮,後宮以百數,而使賓客舍人出入後宮者不禁。及田常卒,有七十餘男。田常卒,子襄子盤代立,相齊。常諡爲成子。

田襄子既相齊宣公,三晉殺知伯,分其地。襄子使其兄弟宗人盡爲齊都邑大夫,與三晉通使,且以有齊國。

襄子卒,子莊子白立。田莊子相齊宣公。宣公四十三年,伐晉,毀黃城,圍陽狐。明年,伐魯、葛及安陵。明年,取魯之一城。

莊子卒,子太公和立。田太公相齊宣公。宣公四十八年,取魯之郕。明年,宣公與鄭人會西城。伐衛,取毌丘。宣公五十一年卒,田會自廩丘反。

宣公卒,子康公貸立。貸立十四年,淫於酒、婦人,不聽政。太公乃遷康公於海上,食一城,以奉其先祀。明年,魯敗齊平陸。

三年,太公與魏文侯會濁澤,求爲諸侯。魏文侯乃使使言周天子及諸侯,請立齊相田和爲諸侯。周天子許之。康公之十九年,田和立爲齊侯,列於周室,紀元年。

齊侯太公和立二年,和卒,子桓公午立。桓公午五年,秦、魏攻韓,韓求救於齊。齊桓公召大臣而謀曰:“蚤救之孰與晚救之?”騶忌曰:“不若勿救。”段幹朋曰:“不救,則韓且折而入於魏,不若救之。”田臣思曰:“過矣君之謀也!秦、魏攻韓、楚,趙必救之,是天以燕予齊也。”桓公曰:“善”。乃陰告韓使者而遣之。韓自以爲得齊之救,因與秦、魏戰。楚、趙聞之,果起兵而救之。齊因起兵襲燕國,取桑丘。

六年,救衛。桓公卒,子威王因齊立。是歲,故齊康公卒,絕無後,奉邑皆入田氏。

齊威王元年,三晉因齊喪來伐我靈丘。三年,三晉滅晉後而分其地。六年,魯伐我,入陽關。晉伐我,至博陵。七年,衛伐我,取薛陵。九年,趙伐我,取甄。

威王初即位以來,不治,委政卿大夫,九年之間,諸侯並伐,國人不治。於是威王召即墨大夫而語之曰:“自子之居即墨也,毀言日至。然吾使人視即墨,田野闢,民人給,官無留事,東方以寧。是子不事吾左右以求譽也。”封之萬家。召阿大夫語曰:“自子之守阿,譽言日聞。然使使視阿,田野不闢,民貧苦。昔日趙攻甄,子弗能救。衛取薛陵,子弗知。是子以幣厚吾左右以求譽也。”是日,烹阿大夫,及左右嘗譽者皆並烹之。遂起兵西擊趙、衛,敗魏於濁澤而圍惠王。惠王請獻觀以和解,趙人歸我長城。於是齊國震懼,人人不敢飾非,務盡其誠。齊國大治。諸侯聞之,莫敢致兵於齊二十餘年。

騶忌子以鼓琴見威王,威王說而舍之右室。須臾,王鼓琴,騶忌子推戶入曰:“善哉鼓琴!”王勃然不說,去琴按劍曰:“夫子見容未察,何以知其善也?”騶忌子曰:“夫大弦濁以春溫者,君也;小弦廉折以清者,相也;攫之深,?之愉者,政令也;鈞諧以鳴,大小相益,回邪而不相害者,四時也:吾是以知其善也。”王曰:“善語音。”騶忌子曰:“何獨語音,夫治國家而弭人民皆在其中。”王又勃然不說曰:“若夫語五音之紀,信未有如夫子者也。若夫治國家而弭人民,又何爲乎絲桐之間?”騶忌子曰:“夫大弦濁以春溫者,君也;小弦廉折以清者,相也;攫之深而舍之愉者,政令也;鈞諧以鳴,大小相益,回邪而不相害者,四時也。夫復而不亂者,所以治昌也;連而徑者,所以存亡也:故曰琴音調而天下治。夫治國家而弭人民者,無若乎五音者。”王曰:“善。”

騶忌子見三月而受相印。淳于髡見之曰:“善說哉!髡有愚志,願陳諸前。”騶忌子曰:“謹受教。”淳于髡曰:“得全全昌,失全全亡。”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毋離前。”淳于髡曰:“豨膏棘軸,所以爲滑也,然而不能運方穿。”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事左右。”淳于髡曰:“弓膠昔幹,所以爲合也,然而不能傅合疏罅。”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自附於萬民。”淳于髡曰:“狐裘雖敝,不可補以黃狗之皮。”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擇君子,毋雜小人其間。”淳于髡曰:“大車不較,不能載其常任;琴瑟不較,不能成其五音。”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脩法律而督奸吏。”淳于髡說畢,趨出,至門,而面其僕曰:“是人者,吾語之微言五,其應我若響之應聲,是人必封不久矣。”居期年,封以下邳,號曰成侯。

威王二十三年,與趙王會平陸。二十四年,與魏王會田於郊。魏王問曰:“王亦有寶乎?”威王曰:“無有。”樑王曰:“若寡人國小也,尚有徑寸之珠照車前後各十二乘者十枚,奈何以萬乘之國而無寶乎?”威王曰:“寡人之所以爲寶與王異。吾臣有檀子者,使守南城,則楚人不敢爲寇東取,泗上十二諸侯皆來朝。吾臣有朌子者,使守高唐,則趙人不敢東漁於河。吾吏有黔夫者,使守徐州,則燕人祭北門,趙人祭西門,徙而從者七千餘家。吾臣有種首者,使備盜賊,則道不拾遺。將以照千里,豈特十二乘哉!”梁惠王慚,不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