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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是如何交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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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讀《論語》,對一語,又有進一步的領悟,現將其寫出來,供讀者評說。

孔子是如何交友的

“無友不如己者”,出自《論語》首篇《學而》第八章。此章的全文是:“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主忠信,無友不如己者。過,則勿憚改。’”歷代注家對這一章的整體解釋,尤其是對其中的“無友不如己者”一句的解釋,不是文理不通,就是意見相左,甚至完全相反。如宋儒朱熹和明僧藕益兩人的觀點就是個典型。

按照朱熹的解法,這一章可譯爲:“君子如果不莊重,則沒有威信,學到的知識就不鞏固,講究忠信,不交德行不如自己的人,有過錯就不要怕改正。”

明僧藕益,早年學儒,中年出家學佛,後人稱其爲淨土九祖。他對這一章的解釋與朱熹迥異。他把“重”字解爲“自重”,把“威”字解爲“戒慎恐懼”(《四書藕益解》)。按照藕益的解法,“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這兩句就可譯爲:“一個自重的人,就是一個立志作聖賢的人,用心之時,要特別戒慎恐懼,不然其明明德的修煉就不牢固。”董子竹對此解釋很欣賞,他說:“這樣一解,便可以與後文相通了。‘主忠信’就不再是外在的忠於什麼外人,對什麼人講信用的問題了,而是忠於自己的‘心’。這樣的人對於自己所接觸的人,從不去挑剔任何人的過錯。即便是發現對方行爲有過錯,這過錯是你發現的,也應看做是對方對你‘明明德’的提示,所以不要看輕任何一個朋友,及與你接觸的任何的一個人。在這種‘明明德’的過程中,若是出現疏忽就不要怕及時改正,絕不欺騙自己。”(《論語正裁——再與南懷瑾商榷》,第70—71頁)

藕益的解釋,特別是董子竹對他的解釋的解釋,與朱熹的解釋相比,主要有三個不同之點。首先是表現在對“主忠信”的解釋上。朱熹把“主忠信”解釋爲以“忠信”爲主,或以“忠信”爲根本,並將“忠信”只看成是倫理道德範疇。藕益和董子竹則以“明明德”,即“明心”、“見性”、“知知”、“體仁”,也就是對生命本來面目的覺悟爲根本。他們並不反對把“忠信”解釋爲一般的倫理道德,也不否認倫理道德的應有作用;他們反對的,是把“忠信”解釋爲忠信於什麼人,忠信於那種外在的、僵化的、絕對的倫理道德。因爲這和孔子的本意是正相違背的,孔子和他的弟子提出的許多道德原則只是實現“明明德”的'方法,而不是最終的目的;同時孔門的許多“道德”,實都暗藏了對生命本體的認知

其次是對“無友不如己者”這句話的解釋。可以說,藕益、董子竹同朱熹的解釋是正相反的。朱熹將“友”字當動詞,把這句話解爲“不交德行不如自己的人”,而藕益和董子竹則將“友”字當名詞,把這句解爲“沒有朋友不如自己的”。這個不同,來自於對“忠信”解釋的不同。由於朱熹解“忠信”爲“道德”,並將它看作一切問題的根本,他說“不與德性不如自己的人交朋友”就是理所當然的了。同樣的,由於藕益和董子竹不只是把“忠信”解釋爲“道德”,而是把它主要解釋爲“心”、“知”、“明德”和“義”與“禮”,一句話,主要解釋爲“仁”即生命的本來面目。這樣一來,說“沒有朋友不如自己的”,就是不難理解的了。因爲“義”,“宜”也;“禮”,“和”也,在“宇宙——生命”系統中的萬事萬物(包括一切朋友),雖然各自差異,但無一不“宜”,無一不“和”,他們都有其存在的理由,都是我們“明明德”不可或缺的因緣,所以我們對任何一個人,任何一個朋友,都要以戒慎恐懼和平等的態度對待之。

第三是對“過,則勿憚改”這一句的理解,藕益、董子竹和朱熹也有本質的不同。這個不同,也是由對“主忠信”的解釋不同決定的。朱熹把“主忠信”解釋爲以“道德”爲主、爲根本,那麼他所說的“過”,必然是和違背“道德”的原則相聯繫的。藕益和董子竹則認爲,不怕改正過錯,主要不是指“道德”上的過錯,而是指“明明德”過程中發生的過錯。還要指出,這裏的“過”,主要是“朋友”所犯的過錯,如前所言,即使發現了朋友的過錯,也把它看做是“朋友”對你“明明德”的提示(亦即孔子所說的“觀過知仁”的意思),切不可一看朋友有過錯,就再去找一個新朋友,其結果就會一個朋友也沒有了。

在兩種不同的解釋中,我們贊成藕益和董子竹的解釋,這不僅因爲他們的解釋比較符合孔子的本意,更爲重要的是他們爲我們揭示出了孔子“交友”觀的基本內容和本體價值。以“明明德”爲根本,以平等態度對待朋友,將朋友的過錯當作“知仁”的資糧,這是孔子“交友”觀的基本內容,也是孔子“交友”觀的本體價值。他啓示我們,一要學會用“中庸”的方法詮釋《論語》;二要學會善於表揚別人、善於發現別人的優點;三要要學會從本體的高度看道德,不要就道德談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