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情愫散文隨筆

走在操場上，不經意地一擡頭，空中幾隻漂亮的風箏正擁着春風輕輕地舞。我的心也隨之一顫，一縷思緒衝開記憶的閘門，隨風飄蕩……

靜謐的村落，古樸的小屋。父親坐在馬紮上專心地扎着風箏，細細的竹篾，柔柔的長繩輪番在父親指尖跳躍。我搬了一個小板凳，坐在父親對面，貪婪地看着風箏一點點成形。我多想親手捏捏燕子風箏細細的腰身呀！可又害怕像往常一樣一插手便壞事。兩隻手只好在衣襟上反覆揉着。父親急了：“壞小子，着急吃不上熱豆腐呦！”“嗯，那也得快點呀！”我嘟囔着兩隻手更癢了。終於一隻大大的燕子誕生了。父親拿起筆，要給燕子畫衣裳。我一把奪過，“這個我行”一番塗抹後，才發現燕子的眼睛一大一小。哎，管不了那麼多了。我抓起風箏跑出家門。父親搖搖頭，也一溜小跑跟了出來。不一會兒，田野上一隻大燕子把一對父子的笑聲送上了天空。

許久沒摸過風箏了。當我強壯到可以自己把一隻風箏拉上天的時候，父親卻忙得再也沒有精力做風箏。他要把我像風箏一樣託進那片叫作大學的天空，就把我送進了城市裏最好的高中。現在我仍清楚地記得開學的情形。我感覺自己就是那隻從地面升到高空的風箏，突然意識到原來在我肆意奔跑的原野外還有另外一個世界。看着食堂攢動的人羣，瞅瞅教室裏一張張明媚、自信的笑臉，不知爲什麼，我以往的高傲瞬時化爲烏有，我感到有些眩暈，慢慢地失去了方向。我不再把心思專注於學習，當我肆意揮霍父親的血汗時，當我和幾個不務正業的朋友叨着菸捲在大街上“晃”時，我感到心裏涌出一股東西，它使我滿足。我再也看不慣父親，我甚至從心裏嘲笑他只知道一味地低頭勞作，卻不懂擡起頭認清現在的社會。我感覺自己長大了，再也不是當初那個跟着父親放風箏的傻小子。

虛幻的夢終於在三年後破碎，當我戰戰兢兢把“查分熱線”撥通後，電話裏吐出的幾個冰冷的數字最先砸倒的.不是我，而是父親。父親整整躺了一天，好心的人開始勸父親。有人說“認命吧！”有的人舉了一堆例子告訴父親，即使把兒子供出來了，到頭也只能落得老來獨守家巢的寂寞。那一刻，我蜷縮在角落裏，感覺整個人虛脫了，那種畸形的自大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想想前途的渺茫我明白了：其實離開了父親的庇護，我一無所有。

不知父親何時做出讓我復讀的決定。第二天一早，父親早早起牀，如往常一樣精神抖摟。我不敢擡頭面對父親。出乎意料，父親沒有罵我，只是拍拍我說：“找出原因，再好好讀一年，人誰不遇着個坎兒。”然後推起車，走出家門。我怔怔地愣在原地，心裏酸酸的……

繁忙的功課之餘，我常會回憶起童年的一幕：我解開風箏的線，想看看沒有了線的束縛，風箏能飛多高，飛多遠。可任憑我把風箏舉得再高，結果都是風箏一頭紮下。父親告訴我，那是風箏的生命線。也許，父親就是我求學路上的生命線吧。有時，我感覺自己變成了一隻風箏，我在上邊飛，下邊是父親，焦急地拽着手中的線，怕風箏再一次偏離方向。

一年之後，我終於沒有辜負父親對我的期望，踏進了大學的校園。異鄉的悲歡歲月，大學的忙碌與彷徨，慢慢地把家的概念衝涮得越來越淡。當撥通家裏電話，幾句過場式的問候之後，大腦一片空白時，我會輕輕嘆息一聲：也許這就是成長吧！

現在遠離家鄉幾千裏在攀枝花工作。一次放假回家，母親指着一疊舊風箏告訴我這些父親一直捨不得扔時，我感覺心中某根弦被輕輕撥動，想對父親說點什麼，卻一直無從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