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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灣記憶抒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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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門前有個小水塘,當地人叫它汪,我就權且稱它小灣吧。現在早已是變成了廢棄的土坑,最末次相見它碧波盪漾的時候也已經隔了十多年,那時確是美麗;也是我童年的樂園。

小灣記憶抒情散文

記憶中的小灣,南北長不過六十米,東西寬約八十米。灣的南邊是個草園我們那兒專門用來垛草用的),園內是密密麻麻的刺槐樹,一到春天,刺槐花兒競相開放,微風掠過,香氣四溢,沁人心脾;灣的東西各有條南北貫通的路,兩邊都住着人家;我家就在灣的北邊,僅一路之隔,離它也最近。

關於這個灣的來歷無人知曉,聽父親說他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時候就有這個小灣。

小灣靠積存的雨水常年不幹涸。春季雨水少,灣水便不多;夏秋冬季卻是滿的。從我記事起,小灣的水都是清澈的。原因不外乎有二,一是灣的東南角地勢偏低,再向東有一條水溝,一旦夏季發水,灣內雜物即順溝而去;二是因灣系泥底,學大寨和大搞農業建設的歲月裏,每隔兩年村裏都會派人抽乾灣水,清理灣泥作肥料用,這樣一來灣裏的水經年便是清的。

小灣淺的地方水深一米左右,最深處可達四、五米。灣的四周都生長着垂柳。每到風細柳斜斜時,必有一位老人出來在灣邊講故事。這位老人住在灣的西側,論輩份我該稱他老爺爺,聽說他家曾經出現過一位極有名的老中醫,人稱七先生。先生喜愛收藏古物和養花種樹,於灣的西側栽種很多藤蘿、薔薇。每逢春夏季節,像極紫色瀑布的藤蘿花、紅霞爛潑猩猩血的薔薇花便開的錦錦簇簇,招來無數嗡嗡叫的蜜蜂、翩翩起舞的蝴蝶,演出一場小型交誼舞會,煞是熱鬧。每到夜晚,講故事的老爺爺一坐,便有很多勞累了一天的村民準時圍在他的旁邊,當然這裏面也包括我們幾個孩童。老爺爺一開講,四周便頓時靜了下來,就連灣內的青蛙也停止了叫聲,彷彿也在傾聽什麼。那時真的欽佩老爺爺,不知他肚子裏哪來的`那麼多故事,什麼三英戰呂布、孫悟空三打白骨精、三鞭換兩鐗,總是娓娓道來,有聲有色,但也絕不重樣。聽得人就都着了迷,非纏着他讓他多講些。最喜歡又害怕聽的是老爺爺講的鬼怪故事,我聽到精彩處總是嚇得怪叫幾聲,惹得大人們哈哈大笑。但回家以後卻是害怕得睡不着覺,一閉眼總是會夢見那妖怪來挖我的心。

夏天到了,該是網魚的好季節。便找來一個小筐簍,或取一盆子,用蚊帳布遮蓋筐口、盆口三分之二,用繩紮緊,裏面放上吃剩的雞骨或豬骨,再用一根長繩拴住筐或盆,把它送到水下。由於筐或盆太輕,沉不到水下,便在裏面放上一塊石頭。約待一小時後,把筐或盆拽上岸來,總能網到好多魚蝦:細長的麥穗魚、鱗上泛着銀光的鯽魚、活蹦亂跳的蝦再一種捕魚方法卻是再簡單不過了:因灣內水面上長滿了水草,這時魚兒缺氧,便浮在水面上呼吸,嘴巴一張一合,總能看得分外清晰。當然魚兒是看不見人的。待它游到岸邊時,便拿來一個笊籬,猛地抄下去,便能把魚捉到。用這種方法拿住的魚卻比網住的魚大許多。

天太熱了,該去游泳了。最初我就是在這灣裏學會的狗刨,而且我們村很多會游泳的就是在這裏學會的,這其中也包括我的弟弟和妹妹。當然游泳是要防備着我們四爺爺的。可不巧的是,那天我領着五、六歲的弟弟、妹妹剛剛入水沒幾分鐘,還沒充分感受到灣水的溫柔,便聽到灣西邊傳來一聲極大的咳嗽聲。便彷彿遇着一個霹靂,頓時渾身震悚起來,招呼弟弟妹妹趕緊上岸。原來發出聲音的正是那煞星----四爺爺。他向來管教極嚴,不許我們小輩私自下水,怕出事。平時我們做壞事的時候,只要看見他或是聽他一聲咳嗽便嚇得要死。我們那時總覺他是極大的大惡人,事事和我們作對,便一邊穿衣服,一邊大喊:四麻子﹗四麻子﹗四爺爺小時候曾得過天花,病好後臉上落下了大大小小的肉坑,由於他排行老四,有人便給他起了個諢名叫做四麻子。但他是極忌諱別人這樣喊他的。而幼小的我們恰恰犯了大忌。於是四爺爺勃然大怒,轉身跟在我們後面追。我們嚇得六神無主,趕緊跑到家裏,找了個糧屯後面藏了起來,大氣都不敢出。四爺爺闖進家門,見母親正在過道內攤煎餅,便問母親:侄媳子,看見那三個東西了嗎?好大的膽子,竟敢叫我‘四麻子’,看我不打斷狗崽子的腿﹗母親明明看見我們進了院,強忍住笑,卻道:沒回來。四爺爺也明知母親在說謊,卻也不點破,發了頓狠就離開了。母親自是把我們狠狠數落了一頓。他的諢名從那時起卻是忘記了,再也不敢提起過。以後再遇見四爺爺的時候,只是朝我一瞪眼,我便又重新震悚起來。只是四爺爺也沒能打斷我的腿,甚至就沒打過我。四爺爺離開我們已經多年了,現在回想起來他竟是那樣的和藹可親﹗只是希望嚴厲而慈善的四爺爺在另一個世界也謀個好差事,多管教管教那些陰府裏的頑劣的孩子們!

冬天的小灣比較的乏味;厚冰一結,可就兩樣了。找來兩根粗細一樣的木棍,分開一段距離,中間用細一點的木棍固定住,木棍的底部鑲嵌上較粗的鐵絲;然後再找來兩根長短一致的木棍,兩頭各塞進較粗的釘子,讓釘子的底部朝下,這樣,一部滑冰車就做完了。灣內的冰厚度已達十多公分,完全稱得上我們這些孩子的體重。便約着夥伴紛紛下到灣中冰面上,盤腿坐在滑車上,兩隻手分別拿住帶有鐵釘的木棍,用力往斜後方的冰面上插,那滑車便飛速向前滑行。然後我們就比賽滑冰,看誰滑得遠,滑得快,誰的滑車最耐用。然而往往是綽號叫做鉗子的夥伴勝出。看着滑車溜過的冰面留下的白的痕跡,一道道,一行行,交錯縱橫,像絕那雙絲網,中有千千結。這結中糾結着多少兒時的夢想和情感啊﹗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小灣也是極有靈氣的。聽村裏老人說,小灣存在了幾百年,至今未淹死過一個人。究其原因,一則灣裏有靈性的水蛇,是它在保護着不讓灣水隨意吞噬生命。聽爺爺說,前些年我們村有個很聰明的孩子,因爲弄死了灣裏的一條蛇而受到了懲戒-----精神失常,變成了傻瓜。因此灣裏的水蛇是神,決不能動的。但我終於沒能見過水蛇的樣子,不然的話就該頂禮膜拜了。二來灣周圍的村民相處極是融洽,一旦發現落水者,不管熟與不熟,總能及時相救。這其中就融入了母親救孩子的動人故事。那是我五歲時的一個夏日正午,天降着瓢潑大雨,母親見雨下得急,便想看看灣水的大小。推門的時候卻看見我們村的傻瓜正拿木棍往灣裏推一個小孩兒。母親趕緊大喝一聲,驚退傻瓜,冒雨前來搭救小孩。孩子已離灣岸二、三米左右,整個身體已被水淹沒,只剩兩隻小手在胡亂抓撓。再不救極有可能有生命危險。母親趕緊跑到灣邊,一隻手抓住一棵樹,另一隻手去抓那孩子的手,可是總差一段距離。這時雨越發下的大了。由於灣邊的岩石發滑,焦急的母親只想抓那孩子,一不留神沒踩住,竟栽進了水中。不會游泳的母親一下子口中灌進了幾口灣水,但不知哪來的力氣,她竟三撥兩劃的來到了孩子身邊,一把抓住孩子的手,把孩子推向了岸邊回家後母親顧不上自己,趕緊給孩子控淨肚內的水,脫下他的溼衣,換上我的衣服,並喂他飯吃。仔細看時,卻是西鄰居家的孩子,和我相差一歲。鄰居家弄清事情的原委,自是對母親感恩戴德。母親卻像是未發生過啥事似的,直稱沒什麼。但母親終究爲意外落水及受到的驚嚇而害病一場。

神奇的小灣爲我們創造了無窮的歡樂。但一向溫存的它卻也曾發過一次脾氣。父親清晰地記得那是在一九七四年的八月十三日,一場大雨淹沒了整個小灣,水漫到了我家南屋裏。當時雨越下越大,水勢越漲越高,眼看水就要溢到我家堂屋了。我們一家人嚇壞了,父親穿着蓑衣,連忙搬磚、運石來擋水。我和姐姐、弟弟嚇得直哭,緊緊抱住母親的腿不放手。父親怕再待下去會出危險,把房子一扔,領着我們一起去了二叔家。幾天後,水退了,小灣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我們就又搬回家住了。大發雷霆的小灣終究沒有淹壞我家的房屋。

不知不覺轉過了幾個年頭。十二歲那年我跟隨父親來到了城裏上學,就不能天天看見小灣了。只是每年的暑假、寒假回來才能看望它,親吻一下它的臉頰,聞一聞它的芳香,而它也出落得更加落落大方:岸邊的垂柳更加蒼翠,藤蘿花和薔薇花越發的高貴,灣水更加的清澈一九八四年我們舉家遷到了城裏,回來見小灣的時候就更少了。只是在每年回家看望爺爺奶奶時,坐在它的旁邊訴說着往事,訴說着城裏發生的新鮮事,它也總是在不厭其煩地認真傾聽,時不時回敬我淡淡的碧波。再後來,由於村裏規劃,我家的房子被拆掉了,小灣也漸漸失去了生氣,被泥土和石塊填充得失去了原來的樣子,周圍都蓋起了紅磚瓦房。那些可人的柳樹、薔薇、藤蘿和碧水都不見了,但憑跡象我還是能分辨出那就是我記憶中的小灣。那裏面分明就載有我許多的童年回憶!

再見了,我魂繞夢牽的小灣!別了,伴我兒時成長的小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