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蕉樹沙漠生死劫的散文

2016年的夏天，父母喜滋滋地告訴我，他們去拜訪黃河對岸做園藝的朋友，帶回來六棵香蕉樹苗，栽在沙漠腳下的溫室裏。

兩人對香蕉樹的期待高度統一且重複。母親說樹苗和玉米苗很像，會長成挺拔好看的大長葉子。父親憧憬地說，要是能適應環境，大棚裏就會有好看的大葉植物了。

這承載了“好看”裝飾使命的芭蕉樹搬到新家，並沒有受到特別禮遇，在父母仔細栽到土裏後，澆水，便成活了。

我被兩人愛折騰的靈感感染，但還是忍不住懷疑：在這不成規模的西北小溫室，冬天寒冷，夏天干熱，種點生長期短的生菜韭菜黃瓜沒問題，香蕉是多年生草本，可不是種完一季就結束的，需要連續不鬆懈的呵護，這能行嗎？

父親充滿信心地說，家裏溫室的環境就是小三亞，夏天多澆水就好，吊頂風扇、通風口加上窗戶，散熱也沒問題；冬天暖氣加陽光板保溫足夠了。

當年9月初回家，看到經過一個月的生長，正在享受噴灌的香蕉小樹度過黃葉期，已有亭亭玉蓋的樣子，高度到成人的腰部。

10月回家，一個月未見，香蕉樹身量明顯高出了原來身量的'一半。我也興奮不已，原來北方的溫室真的可以種香蕉樹呢，看起來他們也很適應這裏的環境。

回到北京，我對香蕉樹念念不忘，時時惦記，他們成了我在家鄉關心的新對象。不過我惦記的目的沒有爸媽那麼單純，腦袋裏滿是他們掛滿了香甜可口的香蕉。

香蕉樹以驚人的速度繼續長高長粗，結實得不像是溫室裏的植物。

西北的冬天到了，父親擔心溫度過低香蕉樹難以過冬，在溫室裏給他們生了火爐，在他的精心照顧下，香蕉樹的生長沒有受到影響。

春節時候，油綠的大葉子快觸到頂棚了，挺拔健美，好看喜人，這幾棵典型的南方植物，和窗外天寒地凍，蕭條冷色的荒野形成鮮明對比，溫室裏的綠色讓人心生溫暖愛意。

2017年春來了，在春日暖陽的催促下，香蕉樹更加茂盛強壯，並且因着長在沙漠小鄉村的特別，讓它們很快出名，總有好奇的人來看看香蕉樹長什麼樣子。

於是這幾棵香蕉樹開始見世面，變得與衆不同起來，先後接待過沙漠裏的牧羊人，種地漢子，修理工，下鄉的公務員，城市裏的商人......並且淡定地聆聽各類人對他們做出的讚歎或評價，偶爾隨溫室門開誤入的風吹得葉子輕晃，算是對參觀者的迴應。

這樣看來，這幾棵香蕉超預期完成了父母的期待，不僅好看，給見慣楊樹玉米的人，科普了香蕉樹的樣子。

香蕉在超預期的路上越走越遠。有一天母親開心的告訴我，香蕉樹結了花蕾。漸漸地，他們開花了，中間的花像玉米棒子一樣，四周結滿了緊排在一起的小香蕉。 母親隔段時間拍照過來，香蕉變得有豆莢大，黃瓜大，後來比黃瓜也胖了，再後來沉甸甸不堪重負，父親給他們支了架子。 在秋收農活繁重忙碌的日子裏，香蕉樹是他們美麗的期待。

第一棵香蕉快熟的時候，等不及忙碌的我們回家，母親帶着一袋子胖胖的香蕉來看我們，味道還是有些澀的，放了幾天自然的香氣就瀰漫在了廚房裏。 因爲是父母種的香蕉，更顯得珍貴起來。

2017年冬天，是香蕉成熟的季節，也是這幾年經歷的最寒冷冬天。太陽能在陰天時不能產生熱量加熱溫室暖氣裏循環的水，水不循環，迅速在管道里結冰，導致管道凍裂、水泵停止運作。溫室斷了熱量來源，緊靠陽光板，不足以提供足夠的熱量，黃瓜，西紅柿先後凍死，後來香蕉樹也沒能倖免。

2018年過年回家，看到的香蕉樹已是枯槁的樣子，和2017年形成鮮明對比，綠葉變成了黃葉，心裏可惜不已。 對於只是逢年過節回家見過香蕉樹幾面的我都心疼，可想而知每日付出辛苦照顧他們長大的父母。

我問，既然都死了，爲什麼不砍掉呢？ 爸媽說，砍掉也沒什麼用？誰能知道呢？沒準兒他們能活過來。

果然，春天將來的時候，收到母親報喜的信息，香蕉樹的枝頭長出了嫩葉子。 花還在繼續開，真是沒想到的生命大翻轉。

對於父母來說，種香蕉樹，種出的是他們熱愛生活的樣子。

香蕉樹復甦後，我採訪他們，種香蕉樹最有趣的地方是什麼？

父親說：當初就想，就是爲了好看種下他們，沒想到他們還開花了，結果了，通過他們認識了一些新朋友，大大超出了我的預期。

母親說：告訴你個祕密，香蕉開花時，花尖上結了像一滴滴水晶一樣的透明花蜜，我用手指沾了一顆，嚐了一下，好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