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作文中心 > 散文 > 在沙漠遇見散文

在沙漠遇見散文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1.06W 次

與沙漠初見,我就被震撼了。

在沙漠遇見散文

如初見大海初見草原一樣,我們驚呼,雀躍,心神盪漾。大海一樣的廣闊、草原一樣的蒼茫,但比其更曠遠、雄渾、沉靜,厚重、滄桑中蘊着大漠風骨。沒有浪漫的藍,明朗的綠,那耀眼的金黃,是陽光的顏色,想必是太陽用億萬年的光熱爲這塊大地編織的衣裳。沙漠在人們印象中,荒寂,蒼涼,更是生命的禁區。而我,以爲倘若少了沙漠,自然界就少了一筆敦厚的色彩,那是美的殘缺。

這裏名叫騰格里,蒙古語意思是最高的天神,被認爲是世界與人類的主宰。故此,用“神聖”與“聖潔”來修飾大漠一點也不爲過。

我相信,這黃沙堆成的廣漠,海洋是它的前世,是生命輪迴的必然結果。那一望無際起伏不絕的沙丘,是歲月的狂風掀起的巨浪,其間排列有致的波紋,是細水流年鐫刻的印記。穿過時光隧道,這裏是浩瀚的蔚藍色世界,綠藻中魚遊蝦嬉,海面上鷗鳥嫣然,點點白帆盪舟。潮起潮落,日月更替,滄海變桑田。深沉,博大,是沙漠繁華過後的精髓沉澱。

站立沙丘之上,頭頂碧空如洗、秋陽似火,腳下踩的亦是陽光的溫度;陽光下的沙漠,與太陽同樣的灼熱。若是狂風蔽日,沙漠會失去熱情,冷寂、狂亂、肅殺而迷濛。我想:人類只有敬畏和仰視,沙漠纔會平和安然地靜守一隅。

四顧遠眺,天地相接,茫茫蒼蒼,向南影影綽綽可見塗在黃沙邊沿的黛灰色,那應該是綠洲中的村莊、綠樹繁花的錦繡城市。嘆天地之玄妙,感造物主之恩德,一線之隔,便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兩界之間,保持着既不可疏離又不可親密的微妙關係。

外界的城市遊客,驚擾了沉睡中的沙漠。點綴其間的花花綠綠斑點,像零星開放在金色巨幕上的斑斕花朵,這是被世俗捆綁太久的靈魂在這裏縱情釋放。有沙漠衝浪車和摩托車肆意瘋跑,車尾黃沙飛揚,發出“轟——轟——轟”吼聲,在浩瀚沙浪中像甲殼蟲隨波逐流,直至變成一個黑點,在沙丘背向處隱跡。縱情的超然、野性,這是人們返璞歸真的極致。

笑我自己膽小懦弱,騎在沙地摩托跑車上戰戰兢兢手腳無措。眼看一行遊客陸續騎上跑車一鬨而去,我卻奈何不了一個小機器。沮喪地、癡癡地盯着遠去的背影,頓覺自己無能,如腳下的沙子渺小、卑微。平素我們常常自以爲是,爲蠅頭小利斤斤計較,患得患失,可置身於這黃沙世界,誰不渺小如螻蟻?沙地騎車,何怕之有?沙漠,看似沒有路徑,其實路又有千條萬條,只要邁開步,腳下就是路。即便如此,我卻戰勝不了自己。若能像他們一樣,騎上車子漫無目的地狂跑一番該多好?不行的!行走沙漠需要把握好方向和目標,否則會迷途,一去難復。驀然想到,人生,何嘗不是如此?

我終於找到,人和駱駝走起路來慢慢悠悠的原因了。沙漠是沉穩的,容不得你疾行,即使你想奔跑,也難以疾步,你只好一步一個腳印,踩實腳步向前走。大家低首含胸緩步行走,像極了長途跋涉去朝覲的信徒。我想到了虔誠的朝拜者;雙腿席地而跪,輕輕閉目,雙手胸前合十,把無以言表的敬仰之心呈奉給浩浩大漠和蒼天。

“咦,你看她跪下了!”同行幾個驚訝中調侃。

“怎麼不可以跪呢?跪天跪地跪父母!沙漠也是大地,我是大地的孩子!”

也許是被我的話感染,她們陡然間肅然嚴正,也屈膝跪了下來。“咔嚓”一聲,人與沙漠、天地合一的瞬間,被鏡頭永遠定格在美好記憶的時空中。

到沙漠不騎駱駝,就像沒有親歷湖面泛舟、大海航行一樣,其中趣味難於體會。

幾十只駱駝,被圈在一起,或跪或臥,伸着長長的脖頸睜着又大又圓的雙眸,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它既不怕遊人打擾,也不正視我們這些遠道而來的客人,只顧想着心事。按照主人的吩咐,我們騎上駝背,它並不反抗,順從地輕輕抖動一下身子以示友好。當主人牽起領頭駱駝的繮繩時,後面的駝羣趕順兒緩緩地站立起來。我的身子被碩健的駱駝高高託舉起來的時候,心裏一陣悸動爾後又復於平靜。駝隊在起伏的丘壑間徐徐前行,我們的身子隨駱駝的腳步悠然晃動,愜意自在。駝隊走在沙丘脊上,與天相接,遠看像一列黑色士兵,威武雄健。陽光、駝隊、沙丘,光與影、明與暗、動與靜的巧妙組合,呈現出一幅壯觀而古樸的藝術畫面。和風傳送着“叮叮噹噹”的駝鈴聲,那分明是絲綢之路古老的旋律,如悠揚的古琴彈奏,像歷史不滅的訴說。

拉駝人是個瘦高的壯年男子,古銅色的臉,古銅色的手臂和腳板,不多言語,平和安靜,短袖、長褲在烈日的侵蝕下已變了色。他赤着腳,從早到晚爲遊人拉駝在沙漠來回穿行。一天要走多少路程,沒人知道。問他爲何不戴上帽子、口罩,穿上長袖防曬衣?一句不以爲然的回答:“習慣了”。是的,他的確是習慣了。我拍照時拿掉口罩就那麼幾多分鐘,鼻子就像被太陽拿針刺,長居溫室的我們,怎敢和他同日而語?紅布一樣的臉,足以說明和太陽的親密,他和沙漠也是親如弟兄了。也許,今生多半時間或者是一輩子,他都要在沙漠伴着駱駝度過四季風塵。爲了妻兒,爲了家業興旺,年復一年地在單調、枯燥的光陰中,讓生命變成了沙漠中的綠洲。

忍受不了正午時分的太陽烘烤,我們不得不趕緊乘越野車離開沙漠。

在激情四射的“我的熱情好像一把火,燃燒了整個沙漠……”的音樂聲中,越野衝浪車載着我們一路狂奔,一忽兒衝上陡立的沙丘,一忽兒俯衝直下丘壑深谷,如船在浪尖起伏,風捲浪涌一般。劇烈顛簸中,我們歡呼,尖叫,狂嚎亂吼。我覺着自己有一雙無形的翅膀,在長空御風飛舞,酣暢淋漓。不知旁人感覺,反正此時,我的眼角竟潮溼了,就像見到了久別的爹孃,一頭紮在他們的懷裏,熱淚撲簌。

倏然間,眼前掠過驚豔的一樹綠。這是獨立在沙漠中的一棵樹,樹冠綠得發黑,樹幹茁壯挺拔,在沙丘的臂彎處努力地向着天空。詫異四周爲何沒有一株沙蒿,更沒有一棵駱駝刺,唯有這孤獨的一棵樹!一定是天神不經意間把一顆奇異的種子遺落這裏,紮了根成長起來的。要不它強大、堅韌的生命力該如何解釋?樹不算高大,但在乾涸的沙漠,沒有經年修煉的道行,不說長成這般大,就是存活也非一般樹可比。這棵樹是如何將生命之根深紮在大漠之中,獨守日月,靜守荒涼,哪怕惡風淒雨也奈何不了它?曾以爲,廣袤無垠的黃沙中獨立一棵綠樹的影像只是藝術製作而已,此時親眼目睹,才頓悟這是真實的藝術畫面,並不是三維處理的藝術效果。這樣的物象對攝影家而言可遇而不可求。想知道這棵樹的名字,但沙漠無語。恍然間,遠處的沙丘上有一線黑點蠕動在藍天與大漠之間,像五線譜上的音符,在舒緩地流淌着一首悠長的旋律。“拉駝人”!對了,沙漠中這棵樹,就叫他“拉駝人”,不是很切貼嗎?

興致中,一抹爽朗的碧藍色映入眼簾。在一座沙丘腳下,一汪碧水明澈如鏡,狀如藍盈盈的月牙。它小極,雖不如敦煌鳴沙山的月牙泉享有盛名,但它明朗中泛着自信,沒有顧影自憐之感。碧水溫情,與沙丘相依相偎,如愛人,如摯友。這不是大漠中的“高山流水”嗎?沙漠亦是有情的。平日我們只看到了它的表象,至於它內在的玄機,又有幾人探究且懂得呢?

沙漠之行,沒有一睹大漠孤煙、長河落日的壯美蒼涼景色,但邂逅了觸動人心的風景,而且遇見了真實的自己。

遇見沙漠,我遇見了另一個自己。走過沙漠,我變成了一棵綠色的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