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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季曾沐春風四時常憶水東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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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人生可分四季,那麼有他的時光是四季中明媚的春,讓我沐浴在和煦溫暖的春風裏。若春水東流是這一季中難忘的景,那麼這東流的春水既是美好時光的匆匆行走,也是絢爛年華的不可挽留。這是我想起他時的感覺,其中也鑲嵌着他的名字——季水東。

一季曾沐春風四時常憶水東散文

季水東老師是我高中時的班主任,我一見到他就覺得如沐春風。這種如沐春風之感源自他的樣貌和性格的“雙重奏”。他有一雙圓溜溜的眼睛,雙眼皮,這雙眼睛靈活清澈,流溢着靈動甚至略帶狡黠的光。看到他那雙眼睛,我就覺得他是一個極聰明的人。他的嘴巴也很有特色,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美人嘴”,但卻總給我咧嘴而笑的感覺。我覺得他見到我時也心情很好,就像鄧麗君的一首歌裏唱的“我一見你就笑”。我每次遇見他都見到一張傳遞出喜愛和欣賞的“喜感”笑臉,我怎能不如沐春風呢?

他給我的“春風”不僅僅因爲他的表情,也因爲他的性格。他真誠率性,從來不會擺出一副“嚴師”的模樣來“嚇老百姓”。而我的性格也很特別,除了溫良恭儉讓以外,穩重之餘也靈活大膽,能收能放。於是在他面前,我更多顯現的是大膽跳脫的一面,我甚至可以偶爾和他沒大沒小地開玩笑,而他也不惱。我記得他的皮膚很好,白皙細膩,臉頰上常帶着紅暈。有一次我放開賊膽誇讚他,用當時朵而膠囊的廣告詞說:“老師的皮膚真好呀!白裏透紅,與衆不同!”老師的回答也與衆不同,他嘻嘻而笑對我說:“嘿嘿,你羨慕吧?可你羨慕不動呀!”

聽他講課很輕鬆。不管什麼問題到了他那兒,他都能舉重若輕。首先他自己輕鬆得起來,才能帶給我們輕鬆之感。我最佩服他的“畫圖技術”。他上課的時候從來不帶黑板專用的木製直尺和大圓規。他畫小圓的時候,用小拇指的指尖做圓心,大拇指和食指夾住粉筆,輕鬆轉一圈,一個小圓就在頃刻間完成了。他那單獨伸出的小拇指就像民族舞中的蘭花指,那雙手靈巧得就像用絲線刺繡的繡娘,而指間的粉筆就是繡花針!他畫大圓的時候,就像打太極拳,柔中帶剛,手臂就是收放自如的半徑。他“一拳揮出去”,線條首尾相合,嚴絲合縫;曲線光滑圓潤,毫無阻滯。他擡手揮臂的一瞬間,盡是瀟灑!

畫圓如此輕鬆,他畫直線更是小菜一碟。有段時間我趁給自己腦子“放風”的時間,在草稿紙上苦練這位師傅的“太極拳”。直線是基本練成了,圓形就畫得慘不忍睹。於是我腦子裏又蹦出來兩個故事。一個是小學語文課本里的“達芬奇畫雞蛋”,我到了高中終於真正領悟到了“畫蛋故事”的精髓;二是電視裏的“屠夫賣肉”。高水平的屠夫能一刀一個準,想切一斤就一斤,想切兩斤就兩斤,放在秤上稱重時絲毫不差。而我季老師的畫圖“武功”就是“一刀斬”!

我最喜歡聽他講解析幾何。那時我在心裏驚歎,數字和圖形居然可以如此巧妙地結合起來說明問題和解決問題!他傳授知識的時候,就像用源源不斷的清冽溪水灌溉我們這羣樹苗。這讓我很自然地想起他的名字——水東。接着又讓我很自然地想起他的雅號——水車。我並不知道他這個雅號的確切來歷,但是我自動腦補,認爲他名字裏的“東”字和“車”字寫法相近,恰好“東”字前面又是“水”字,連在一起就成了“水車”。

那時候隔壁文科班的班主任郭祖謙老師就經常在辦公室裏大聲嚷嚷地叫他“水車”,季老師就回郭老師一句“老郭胖”或者“狗不通”!在辦公室的時候,他們倆從來不在我們這羣學生面前“避諱”。我覺得郭老師的名字也很有意思,他叫“祖謙”,但我看他半點不“謙”。他很有水平,而過分謙虛等於驕傲,像他這麼“不驕傲”的人,當然不會“過分謙虛”啦!

季老師也教文科班的數學,而我住郭老師帶的文科班宿舍,所以我和文科班之間有那麼一點“黏糊糊”的關係。文科班同學告訴我,季老師常在文科班給我打“免費廣告”。文科班女生多,所以季老師在文科班號召女生向我看齊,他的“廣告詞”很特別,特別到我想“掩面淚奔”。

他在文科班裏說:“女生啊,要學學隔壁班的鈕春異。飯吃一大碗!健康的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吃飽了纔有力氣讀書!”我聽到這裏,心裏開始“小聲哀泣”。他接着說:“午覺雷打不動!養足了精神纔有精力讀書!”我聽到這裏,“哀泣”已經轉爲“哀嚎”。他還說:“效率要高!哪像你們上午最後一節課下課時慢吞吞的,光收拾桌子都要好幾分鐘。鈕春異在下課前兩分鐘,桌子已經整理得精精幹淨!只等下課鈴響就直奔食堂,絕對是前三名衝出教室的!”我聽到這裏,心裏的“哀嚎”已經轉爲“捶胸頓足,嚎啕大哭”!我的淑女形象啊!就被他簡簡單單幾句話說得“轟然倒塌”!

他給我打的“免費廣告”很能體現他的教學理念,就是素質教育。我最欽佩他的也是這一點。能在升學率的巨大壓力下,依然堅持素質教育,是很少有人能夠做到的!學生的終生髮展其實高於一時的分數;並且真正的能力和分數靠死揪學生往往是無法培養的。這對我自己成爲教師以後的教學風格有很大影響。在儘量以學生分數爲前提的情況下,我儘量給予學生人文關懷,向他們傳遞終生學習和終生髮展的理念。我一直明白——不忘初心,方得始終。我也更加明白——初心易得,始終難守。所以,能夠堅持初心是極其難得的,更是值得尊敬的!

那時候他陪男生踢足球,也會陪我打羽毛球。他說和我打羽毛球是帶勁的,因爲我打起來和一般女生不同。我在技術上和力量上都比一般女生強,而且我打球和讀書一樣投入——每一場都盡力而爲。他用一個詞來形容我打球——“窮兇極惡”!唉,我每次聽到他對我的形容,總覺得他喜歡在欣賞我的同時帶着黑色幽默。誰讓我喜歡和他打球呢?我“窮兇極惡”了,才能打得酣暢淋漓呀!

有一次學校開運動會,啥項目都有人報名,就是女生八百米沒人報,誰都不願意去跑這個“馬拉松”啊!結果季老師拿着報名表,笑眯眯地對我說:“鈕春異啊,你去跑八百米吧。”我問他:“爲什麼是我啊?我不是運動員啊!”他越發笑眯眯地對我說:“你是班長呀!你不去誰去啊?”如果那時也像現在這樣有“表情包”,我一定回給他一個“淚流成河”的表情。佛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班主任說“班長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於是我很有擔當地肩負起了“班長責任”,堅持跑了八百米,沒給他跑個墊底已經很對得起他的“信手點兵”啦!

運動會上,我除了跑八百米,還要組織同學做好整個班級的後勤保障工作,還要儘量讓大家賽得盡興,看得開心。有同學跟我說,喝的水和飲料不夠了,還有得獎的同學比預計的多,備的獎品也不夠。此時再挨個兒向同學們收班費是顯然來不及的,於是我以班長的身份開口向班主任借一百塊錢,結果季老師很大方地給了我兩百塊。一週之後,等我收齊同學們的班費還給季老師時,我看着那一張張新舊不一的零碎錢,想起他給我的齊整的百元大鈔,我就對着他呵呵呵地笑!他數都不數就往兜裏一揣,然後他大手一揮,我就一溜煙地跑了!

他對班級管理很有方法,外鬆內緊。看起來他喜歡對學生“散養”,但實際上他時時關注着學生和班風班紀。活動課上,如果我恰好到他辦公室,他會和我閒聊,問我一些班級情況。比如,誰誰誰談戀愛啦,誰誰誰偷偷出去玩啦,等等。到了現在,我都可以讓這些“不是祕密的祕密”大白於天下!

我身爲班長,啥都不說是肯定不行的。我會適當權衡,挑挑揀揀地說。其實我現在想來,我也說不出什麼“實質性的東西”。在英文中有句話:在純潔的人眼裏,什麼都是純潔的。以我當時的性格,戴着“一切純潔美好”這副“有色眼鏡”來看人和事,也看不出什麼壞事來。再說了,季老師又不是那種草木皆兵的老師。他會審時度勢,會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不會由於我說了什麼而讓我這隻可憐的“小蝦米”成爲“衆矢之的”。

比如他問我,他聽說誰誰誰和那誰誰談戀愛。唉,以我現在的眼光來看,那時的所謂“戀愛”純潔得很。我覺得頂多不過拉個手而已。他問我的時候,我實話實說,那兩人常在一起做作業,通常是成績好的一個教成績沒那麼好的另一個。我當時還想,其他同學可真能說,能把這也說成“戀愛”?討論問題有什麼大不了的。不管哪個同學問我題目,我不是也照樣解答?和我討論題目的還是男同學多,難道我跟這些人都談戀愛?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我估計季老師聽到我說的情況,覺得這樣的“戀愛”談談也不妨,所以從未在班上提起,也並不深究。

我在他班上,有很充分的學習自主權。其實我們班上的很多老師都賦予了我這項權利。每節晚自習課都有老師“看班”,通常哪個老師看班就以哪個老師的科目作業爲主。但我不一樣,我是所有晚自習課統籌安排的。比如第一節晚自習課我就會用前半節課來整理李衛忠老師的化學課堂筆記。上一篇《十里春風正少年》由於篇幅所限,我沒有能夠把李衛忠老師的真正風采充分展現,在下一篇《同學年少,風華正茂》中,我將對李衛忠老師進行更加立體的描述。言歸正傳,繼續說我的學習自主權。偶爾,各科作業都多,我也有來不及完成的'時候。而且那時候住校,宿舍按時熄燈,即使我想開夜車也沒有機會。何況我是個“瞌睡鬼”,睡眠對我很重要。有一次我數學作業沒完成。第二天早晨第一節課就是數學,按季老師的安排本來要講解前一天晚上的作業。季老師在開課前正好走到我座位邊,我也沒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把一張空白講義攤在課桌上。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抄作業應付檢查這種事情我是不幹的,因爲抄作業太浪費時間,我還不如用這個時間來完成其中幾道題,甚至睡覺補精神也是好的。季老師問我爲什麼沒有完成,我老老實實說來不及。他沒有批評我,反而調整課堂進度,把這張試卷推遲到下節課講。如果我都來不及完成的話,那麼估摸着會有不少人沒有真正完成。他是一個注重實效的老師,不會爲了進度而浪費這一節課的效用。當然,肯定也有不少學生先做數學作業而完成的,所以我非常感謝季老師能夠爲我調整上課進度,讓我得以充分利用每一節課。

他對我的“維護”不僅僅在課堂,還有一次“作弊風波”。記得一次月考,按常規都是全年級的學生打亂順序安排考場,清空所有課桌的“桌肚子”。在每門科目開考前,我總習慣於拿着教材或筆記瀏覽一下關鍵知識點。按考試要求,開考的時候要把所有的書都交到講臺前。我一時懶惰,反正就一本教材,上面又不可能有考試題目,我就把書往桌洞裏一扔了事。誰知我的懶惰,造成了某位同學的誤解,並在考試後檢舉我作弊。我早已忘了這位同學是誰,我記得的只是季老師處理這件事情時“舉重若輕”的方法。

當時沒有監控,沒法調取錄像來證明我是否作弊,而書確實在我桌子裏。當我自己都覺得百口莫辯時,季老師發話了。他根本沒有糾結於考試的過程,而是直擊考試結果。他對那位同學說:“我立即再拿兩份空白考卷來,你和鈕春異一起考。你開卷考,鈕春異閉卷考。只要你的分數能考到和鈕春異一樣,不用比她分數高,那麼就算鈕春異作弊。”那位同學啞口無言,而我重重呼出一口氣,暗叫一聲“好險”!以後一定記得把書上交!

季老師很少表揚我,少到幾乎沒有,但我能從他的字裏行間感受到他流露出對我的欣賞與喜愛。每次大型考試結束,班會課上進行總結點評時,他都會對第二名和其他表現良好或取得進步的同學進行表揚,並號召班級裏的其他同學向他們學習。基本上,除了報分數,點評時他對我只字不提。有一次他高度肯定了第二名的勤奮努力,但在下課時他單獨和第二名說,請這位同學注意身體,勤奮是好事,但要以身體健康爲前提,就算這位同學整夜不睡覺也是考不過我的。我聽到這句話,覺得這是比對我正面表揚更厲害的“表揚”。

但後來,這位同學有一次考過了我。高三上學期的秋天,我祖父過世。剛剛進入高三下學期,我外祖母過世。這兩位長輩的離世對我的影響很大,我在情緒和精神上都有些恍惚。緊接着就是一次月考,這次月考我只考了班級第四,是我高中三年裏唯一一次非班級第一,而且竟然跌出前三。我記得考試結果出來後的晚自習課上,季老師把我叫了出去。在教室外的陽臺上,在早春的絲絲冷意和教室窗口透出的朦朧光線裏,他和我談心。他沒有批評我,只是問我爲什麼狀態不好。我告訴他我的兩位祖輩相繼離世,我的心裏有點亂。他說讓我儘量平靜情緒,他絲毫沒有把高三的緊迫感傳遞給我,他說他相信我,只要我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只要我下階段努力,就一定能夠奪回屬於我的第一名。

一個月後,是全市一模。在保證身體和精神狀態的前提下,我盡力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時間學習,終於在一模中奪回了學校的年級第一名。

高考的時候,他送我們去考場。我記得那時的高考是七月七八九日,還沒有提前到現在的六月七八九日。高考的第一天下起了瓢潑大雨,所有送考老師都風雨無阻,堅守崗位陪伴我們。那時沒有網絡,高考分數只可以通過查詢。當我查到自己的分數是600的時候,我第一個電話就是打給季老師,告訴他我正常發揮!季老師很高興,他後來甚至對我父親說:“幸好鈕春異考了個600,我的日子好過多了。”我很清楚,當他頂着壓力堅持素質教育,當他與衆不同把我們趕出教室活動,他就註定會承受更多質疑!我很幸運,遇上了他這樣的老師!我很慶幸,自己能在他這樣的獨特培養之下成爲獨特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