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塘四季回憶散文

小時候，每逢節假日，我都會去鄉下表嬸家玩。久居城市的我，缺少同齡的玩伴，在城裏只能看見一排排整齊的樓房，寬闊的馬路，看見車輛在馬路上來來往往。既不親近土地，又遠離自然。

只有在鄉下，我才能呼吸到新鮮、潔淨的空氣，舉目就能看見一望無際的田野，還能聽到潺潺的流水聲。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那片葦塘，它是孩子們遊戲的樂園。

春天，當布穀鳥把春風的信息帶給大地時，沉睡了整整一個冬天的蘆葦開始萌發，一根根嫩芽從水裏冒出來。一畝見方的水面上佈滿了翠綠的尖針，像布了一個竹釘大陣。春天是生長的季節，蘆葦一天比一天高，一天比一天健壯。隨着蘆葦的生長，水塘裏也開始熱鬧起來。蛙鳴此起彼伏，魚兒在蘆葦之間穿梭、嬉戲。麻雀、斑鳩還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水鳥，在蘆葦上做窩育雛。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吸引了我的目光。

表弟說要帶我們去水塘裏捉魚，我幾乎不會游泳，另外幾個小夥伴也不知道水塘裏的水是深是淺，不敢貿然行動。於是我提議玩扔石頭的遊戲，規則是往水塘裏扔石頭，比一比誰扔得遠，誰扔得石頭多，我的建議很快被大家採納了。表弟一宣佈遊戲開始，我和幾個小夥伴就爭先恐後往水塘扔石頭。水面蕩起層層漣漪，驚得停留在葦杆上的麻雀、斑鳩四處亂飛，聽到水塘裏小鳥嘰嘰喳喳的叫聲，我們都興奮地大叫、大笑。我們都覺得肆意而歡樂，這些樂趣在城裏怎麼可能有？

扔完了石頭，表弟提出捉青蛙。我用手戳了戳他的腦袋，問他怎麼那麼多鬼點子，他衝我扮了個鬼臉，他說他是這裏的孩子王。只見表弟折下幾根長長的蘆葦，把葦葉去掉，留下葦尖做了個活釦，隨後圍着葦塘尋找青蛙。他發現了青蛙，就會小心翼翼地把長長的蘆葦伸過去，等活釦把青蛙套住時，就猛地一拉，活釦一緊，就把青蛙勒住了。我覺得很新奇，也想嘗試一番，可是青蛙反應敏捷，我下手成功的機會不多。

玩着玩着，時間就迫近黃昏了。我也覺得肚子餓得咕咕叫，就提出回去了，表弟才依依不捨地離開葦塘。表嬸將表弟捉來的青蛙，剝了皮，洗乾淨，打理完畢，倒進鍋裏煮熟，放一點蔥花，裝在搪瓷碗裏。那天下午我狼吞虎嚥，還喝了不少青蛙湯。表嬸在一旁說慢點，慢點，別噎着了。

時間總是在我們遊戲的時候，悄悄地流逝。夏天的時候蘆葦更加粗大，葦尖上的花苞也越來越大。如果有風吹過，蘆葦會隨風上下起舞。葦葉間的碰撞發出沙沙的響聲，送來陣陣清涼。每當這時，我都會忘記夏天的酷暑。

表弟家裏養了一條狼狗，他叫它“小黃”。他牽着狗在前面跑，我們幾個緊隨其後。如果跑累了，我們就停下來休息。每次休息的時候，表弟就會摘下葦葉，慢慢地把它們捲起來，捲成一個二寸左右一頭大一頭小的筒，用棗樹上的圪針插住葉尖防止捲筒散開。接着，表弟又把卷筒小的一頭捏扁，一個蘆哨就做好了，放在嘴裏一吹，聲音很高。我從表弟手上接過蘆哨試吹，腮幫子都鼓痛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竟一點都吹不響。表弟在一旁糾正了我的口型，告訴了我發聲的.技巧，我還是不得要領，弄了半天都沒吹響蘆哨。表弟把蘆哨搶了過去，說道：“姐，你怎麼那麼笨啊？還說我吹給你聽。”表嬸在一旁聽見了，怒道：“萬兵，你在怎麼跟你表姐說話？”他小聲嘟噥道：“本來就是嘛。”

表弟用手捂住蘆哨來吹，手法或快或慢，一開一合，蘆哨就發出各種各樣的聲音。有的似娃娃哭，有的像百靈鳥在歌唱，有的像悠遠的簫聲，美妙的聲音傾瀉而出，竟是那麼婉轉、悠揚，讓我忍不住靜下來仔細聆聽。也許原生態的音樂就來自自然界，來自表弟手中的蘆哨。他只需要把蘆哨湊到嘴邊輕輕一吹，那如同天籟的聲音，便在風中迴盪。

有時，表弟會順着蘆葦的根系向下挖，定可以挖到白胖脆嫩的蘆根，拿到河邊洗乾淨後，扔到嘴裏細細咀嚼，只覺得脆生生、甜津津，回味無窮。表弟告訴我蘆根有清咽利喉、下火降暑的功效。這些知識在平時的書本上是學不到的，大自然就是最好的課堂。

當涼風乍起，一羣大雁從空中飛過，我就知道秋天來了，青翠的葦杆變成了淺黃色，失去了往日的勃勃生機。葦塘周圍那些蓬起的蘆花，被風吹得漫天都是。這個時候我會揹着畫架、擡着小凳，在葦塘旁邊選一個最佳位置坐下，開始素描寫生。我專注地描畫看到的景象，表弟就在一邊看我作畫，一邊和另外幾個小夥伴嘖嘖稱奇，說我還有這等閒情雅緻。

風小一些的時候，表弟就拿來一些布口袋，開始收集蘆花。我就問他蘆花收集來做什麼，他說蘆花可以用作枕頭的枕芯。我問他是否需要幫忙，他說我專心畫畫就可以了，有其他小夥伴幫忙。

到了冬季，葦塘變得很安靜。青蛙蟾蜍早已冬眠，鳥兒們也遷徙到別處尋找新的巢穴，魚兒也很少見到蹤影，只有塘底腐爛的葦葉和蘆根映出黑乎乎的一片。如果遇上下雪，葦塘內外只剩下白茫茫的色彩，在冰冷的冰雪下面，蘆根正養精蓄銳，積蓄着新的能量，爲來年春天的萌發做精心的準備。

在沉寂的冬天，實在沒有什麼好玩的，我們就在葦塘邊、田埂上追逐、嬉戲，跑跑跳跳，也是個活動筋骨的方式。

小小葦塘，是孩子們玩耍的樂園；葦塘四季的景色，給我的童年帶來許多歡樂。時過境遷，記憶中的那片葦塘仍然有蘆花在空中飄舞，仍然有表弟的蘆哨在風中迴響。

葦塘四季，豐富了我的童年生活，爲我的童年增添了一抹亮色。如今我坐在窗前，目光投向窗外，昔日成長的印記，應該去哪裏找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