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鴿哨聲聲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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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藍湛湛的,三朵兩朵的雲彩悠悠的飄着,一陣悠揚地鴿哨聲從空曠的天際傳過來。

鴿哨聲聲的散文

那悅耳的哨聲漸漸的近了,白雲下閃現出許多翩翩舞動的亮點。

只一會兒功夫,鴿羣就盤旋在頭頂了,一轉兒又一轉兒。哨音時而高,時而低,時而長,時而短,猶如一支飛舞着的小小樂隊,演奏着從飄逸的雲端帶來的天籟之音。

我深深地迷醉着,整個世界也似乎被我遺忘了。

這是多年前,我還是一個懵懵懂懂的少年時,經常出現的場景。

那個時候,小鎮上有很多人喜歡養鴿。你如果當時從我們鎮走過,就一定會看到,隔三岔五的屋檐下懸掛着各式的紙箱做的鴿窩,間或有一兩隻鴿子出出進進,或者上下翻飛在房頂上和果樹間,不由得你駐足觀望。

我家的東鄰就是衆多愛鴿者其中之一,他家當時很有錢,人也長得牛高馬大,他和我的父親同齡,按村親算輩份,我得叫他舅爺,也就是比我小好幾歲的他的兒子,我還得叫表叔呢!只不過我是從來沒叫過的,而且這小孩兒還每天追在我屁股後面顛兒顛兒地跑,任他母親喊破喉嚨也無濟於事。

東鄰是個養車戶,經常出遠門。出車的時候就帶上幾隻他認爲最好的鴿子放飛,並且基本上都能夠飛回來,這使得他在我們面前的頭昂得只看天不看地了。

東鄰的東鄰是個特別懶惰的人,生活自然很困苦,卻餵養了三十多隻鴿子。鎮上人家本來地就不多,他家那僅有的幾畝地的玉米,有很大一部分都被他餵了鴿子,他老婆氣得翻了白眼也毫無辦法。左鄰右舍隔三差五地就會聽到他老婆歇斯底里地叫罵聲,鄉野間最難聽的惡語無所不用,我們常常心驚膽戰地忍受着毫無來由的,強加給脆弱的耳鼓膜的世界上最可怕的噪音,同時,我們又不得不佩服他超乎尋常的忍受能力和免疫能力。在能夠摧毀一切的“暴風驟雨“下,他依舊我行我素,每天端一盆玉米,蹲在院子裏“嚕嚕”“嚕嚕”地招呼他的那羣鴿子。

後來,他老婆死於一場感冒,在臨近年關的臘月二十八。我至今仍然十分清晰地記得,那一年的春節,洋洋灑灑的大雪下了好幾天,鎮上的人家籠罩在喜慶祥和的瑞雪中,而他卻在兩個女兒的悲泣聲中,守着他老婆的棺材長吁短嘆。過了年二月的一天,我中午放學回家的時候,遠遠地看見他家大門口圍滿了人,人們議論紛紛,很驚異他怎麼會在窗戶上吊死呢?他毫無徵兆地在距他老婆僅僅下葬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以這種極端的方式告別了這個讓他歡樂過也讓他無比痛苦的世界,留下兩個孤苦無依的女兒,上了希望學校。他的鴿子們無人照管,沒幾日便四散分飛了。

那個時候,我也特別渴望能有幾隻鴿子,哪怕兩隻也好。可是當時在家的父親不喜歡鴿子,只喜歡一種我們叫做“四說兒”的鳥,樣子像麻雀,卻小巧玲瓏,比麻雀可愛多了,而且叫聲清脆好聽。你在它跟前看他的時候,它會左蹦右跳,歪着小腦袋,“唧唧啾啾”地和你說上個沒完。奶奶是不會給我錢買的,我每天只好對着屋頂和天空望鴿興嘆了。

直到有一天,我去耳房找東西時,耳邊傳來一絲輕微的“悉悉索索”聲。我循着聲音悄悄地探過身子,“啊”!我的心一陣狂跳,鴿子!一隻瓦灰色的鴿子靜靜地伏在放笤帚的柳筐裏,兩顆紅寶石般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我,我小心翼翼地伸過手輕輕地托起它,“噢”!原來笤帚上窩着兩顆晶瑩的鴿蛋,我更加小心的把鴿子放回筐裏,輕輕地退出耳房。

我不知道它是不是從那個悲慘人家中逃離出來的,我也不知道它爲什麼會選擇在我家耳房裏孵蛋,大概是想送我一對小鴿子吧!我這樣想着,唉!別管它來自哪裏,它既然選擇來我家,那我就得好好待它,何況我是多麼的想擁有幾隻自己的鴿子呀!

這下子有事兒做了,我每天都要進去看看它,並且樂此不疲的把水和玉米端到柳筐邊,想望着小鴿早點孵出來。在我的精心呵護下,小鴿終於出殼了。剛出殼的小鴿真是醜呀!大大的頭,長長的嘴,渾身光溜溜的沒有一根毛,可不如毛絨絨的小雞仔可愛了。

慢慢的,小鴿能在院子裏自己啄食了,羽毛也日漸豐滿了,紅瑪瑙似的眼睛點綴在藍灰色的羽毛中,小腦袋一聳一聳,頸上涌現着一波兒一波兒的色彩,紅中有綠,綠裏夾黃,相互浸染,真的是風度翩翩。

眼看着小鴿一天天長大,我渴望着它們翱翔在藍天白雲間,我想聆聽它們奏響醉人的哨音。

於是,我去找前院的小五。小五是個公子哥,比我大兩歲,按輩份,我也得叫他表叔。他是他們家唯一的男孩,全家人像對太子似的託着他,他說什麼就是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父母一切事都由着他。於是,他就養魚,逗鳥,喂鴿。

他很聰明,自己製作釣魚竿,撈魚網,鳥籠,尤其是鴿哨,他能做出好幾種不同形狀,不同聲音的哨子。

他看着我期盼的眼神,揉了揉鼻子,放下手裏正在編着的鳥籠,起身進屋。少頃,拎出一個草綠色的挎包,擱在地上,抽開搭扣。我探前一看,裏面全是打磨好的小圓葫蘆,小刀和手鉗,還有砂紙,剪刀細鐵絲之類的東西,甚至還有一個看起來特精緻的鴿哨。只見圓潤潤,光滑滑的葫蘆四周整齊的排列圍繞着十多根長短一致的葦杆,像“衆猴託月”似的,簇擁着圓圓的小葫蘆。我眼前一亮,就說:“把這個給我吧,這個就挺好。”他頭也不擡堅決地說:“不行,那個不能給你,我給你另做一個吧!”我有點忿忿然,他肯定是不捨得這個好的,隨便做一個敷衍我。隨即,我又想開了,這公子哥肯給我做一個就很看得起我了,我還有什麼不樂意的'呢?

他斜眼瞅了瞅我,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然後選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葫蘆,用小刀在葫蘆的頂端細細地刻切,一會兒功夫,切出一個斜斜的口子,爾後,在葫蘆的周身均勻地刻劃出一條條的小槽。他站起身從牆上取下一小捆晾好的葦杆,從中抽出一根,拿起小刀比劃着切成一樣長短的十來段,而且每一段都有齊刷刷的斜口,“這是哨鼻。”他端詳着斜口說。接着,他從挎包裏翻出一把極細窄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在接近葦杆的斜口處切出一個極小的口子,“這是鼻孔。”我猜測道,“嗯!”小五讚許地點點頭,這十來眼小鼻孔把他弄出了一頭汗。他把槽口塗上膠水,齊整整的把小哨哨口朝前粘上,這樣,一個小巧的鴿哨就做好了。我望着他汗津津的臉,這是那個遛鳥摸魚的公子哥嗎?沒想到他做事這麼認真細緻。

“好了,我給你試試。”他把鴿哨放到嘴邊,輕輕地吹着,葫蘆頃刻發出“嗡嗡嗡。”的聲音,還夾雜着小哨“咻咻咻”的脆響。

“嗯!不錯。”我驚喜地讚歎道。

“喏!你吹吹這個。”他把挎包裏的那個哨子遞給我,我疑惑地接過來,端在嘴邊,一吹,呀!不一樣,聲音可不如剛做好的那個脆響了。

“給你的鴿子繫上這個哨子,你說大家夥兒是笑話你呢,還是笑話我呢?”

我不好意思的笑着說:“嘿嘿!笑話我也笑話你。”唉!這個公子哥你早說呀!

“這叫什麼哨呢?”

這哨做好了,總得有個名吧!

“這個叫蓮花哨,還有四筒哨,五聯哨,九星哨,梅花哨,每一種的形狀和聲音都不一樣。”

原來,鴿哨有這麼多種類。

“那你肯定都會做了?”

“你說呢?”

他非常自信地笑着。

系鴿哨也很有講究,我輕輕護着鴿子的翅膀,小五細心的挑撥出鴿子尾翎中間的四根,在離鴿屁股尖兒一指遠的地方,拿針引着棉線輕輕穿過,打了個結,繫牢。

“這叫縫哨尾巴,懂嗎?”他一邊打結一邊教我。

“嗯!不知道。”說實話,我真不知道。

接下來,他把哨口朝前,將哨鼻插入四根尾翎中間的縫隙中,這樣,哨鼻上的小孔恰好露在尾翎下面。他捏着一根巴掌長的細鐵絲穿過鼻孔,彎成小圓圈,把兩端一搭一扣,就張不開了,這樣,鴿哨就係好了。他跟我說這樣固定鴿哨,無論鴿子怎樣翻飛回旋,鴿哨都不會掉。

小鴿一天比一天飛的高了,遠了。當它們成長爲兩隻雄糾糾的鴿子時,居然還帶回好幾只漂亮的鴿子,我的鴿子後來竟然有二十多隻,小耳房成了鴿子們安逸的家。我在院子裏撒一地金燦燦的玉米,鴿子們“咕咕唧唧”“咕咕唧唧”地踱着方步,從從容容地啄食着滿地的金黃,就像是在揀拾着一粒粒飽滿的希望。

每個清新寧靜的早晨,鴿羣“呼啦啦”的從我的小院起飛,掠過屋頂嫋嫋升騰的炊煙,迎着絢爛多彩的霞光,吹奏着悠揚悅耳的哨聲,帶着我無盡的嚮往,越飛越高,越飛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