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山散文隨筆

高樓山是我家鄉的一座山，峻拔險陡，我在縣城謀業，卻不能不翻。無數次往返，無數次駐腳，無數次流連，無數次感慨。

無論從山的北面或南面盤旋而上，都有幾十公里路程方可及頂。峯頂視野開闊，一覽衆山小。出於安全，司機們在下山之前都要檢查一次剎車，作爲旅客的我，便會急不可耐地爬上高處，站在鬆蔭下，望茫茫羣山，看霧流雲卷。涼風習習，讓你舒坦，讓你繾綣，心也會隨着滿山綠樹起舞騰浪。倘若是春天，偶爾瞅見一樹玉蘭花，心裏頓覺陣陣溫香。人在山頂，彷彿自身也提升了一個檔次似的，胸臆也會無限寬廣起來。

在外人眼裏，高樓山險象環生，在我眼裏則是：“青山意氣崢嶸，似爲我歸來嫵媚生。”

每逢回家到此，朝霞總是義無反顧地衝天而起，含笑的殷紅露出山際，映射半邊蒼穹，每一抹酡暈，究竟需要多少勇氣去拓展，才能如此壯麗呢？萬能的自然！那景象總是動人情懷。

我的臉頰沐着朝陽的溫暖，我的心靈享受着天籟般撫摸。我在掃視羣山茫茫彩霞絢爛之際，不由得目光落到了山坳處，一堆雜亂的建築中，思緒隨之飄渺起來……

曾經，紋黨蔘引來了一個墾殖場，靜謐的山中落居了一批不速之客，林中一坨一塊，大小樹木伐倒，紋黨蔘的碧綠開始替代高大的喬木或灌木的幽深。一年一年又一年，修房造屋，取暖做飯，一彎一樑盡現瘡痍。山間來客們與綠色漸行漸遠，接着從未有過洪水經歷的場部，漲了大水，還付出了生命代價。大自然疼痛了。暴雨頻頻，山洪湯湯。有一次山洪從天而降，泥水裹石，憤怒地捲走山下三條生命。幽靜的深山成了洪水始發點，災害之源。

在這山的對面也留下了我的疼痛記憶。有一片被林場撫育過的山白楊林子，像列隊的童子軍，三米以下絕無旁逸斜出。生產隊借用我稚嫩的雙手把它們一根根伐掉。四月，枝青葉繁，順斧口扯起，樹皮哧溜溜可到分杈處，如脫去衣裳的幼兒一絲不掛。幾十年過去了，每當我瞭望那一片片藥材地的時候，羞愧感會不期而至。

在這片山林裏，我也有過美好的記憶。若干年前有一位領導爲這裏被毀掉的林地重新着裝。植樹的隊伍大多是縣直機關職工，也有附近村民，年年增綠，一干十幾年，一片狼藉下漸漸綠蔭滾滾了。清清淺淺的時光，如梭般的歲月，轉眼而過，每當我站在這裏，那時一起植樹的同事，或遠足，或升遷，或西去，當年的青春面龐依然在眼前晃動，總會有一絲懷念，不經意襲來。那一段時光是那樣明媚，那一段友情讓人溫暖，那一段的'付出竟是那樣蜜蜜甜甜。

我們的一生，如山如水，山重水複，我們經歷歲月，我們播種希望，有奮進，也有迷惘，有困惑也有感傷。親人、朋友是我們人生的最大安慰，我們彼此攙扶，體驗艱辛，體驗幸福。歲月無情，一些人來了，一些人走了；來了的司空見慣，去了的久棲於心。比如曾是這山的主管人，我的同鄉、長輩，是那時造林的組織和實施者之一，看見了綠樹，似又見到了他那魁梧的身影。

我的腳下松濤陣陣，無悔地盛放着清香，有種極致的高潔，和着微風，妙曼伏浪，鬆與風一起演繹着它們自己的清歡，如一曲亙古絕唱，空靈而悠揚，盤旋在綠水青山間，我怎能不激情高揚！

我的思緒開始飽滿，我的思緒也隨之恣意，我有半生行走在自然保護區，在那些年月裏，我接受了生態學理論，我開始憂心日漸衰微的生態環境，我也試着用手中的筆提醒人們熱愛自然保護生態，而每當我見到枝柯橫斜，刀耕火種時，我苦惱，我揪心；看到山上斧聲響起，山下植樹正忙時，我都會像無助的孩子，對這些怪異現象滿腹惶惑甚至痛苦不堪。也會在保護區任何一塊植被良好的山間發呆，是排解迷惘，是留戀美好，設或解讀面前爲什麼繁茂？爲什麼林退人進？有時也會發出一聲難以釋懷的長嘆。

站在高樓山上，放眼這片森林，我高歌，我狂歡，儘管人微言輕，我還是堅持以己之見試圖喚醒人們，把目光放得遠些，留一杯羹給子孫。不圖人人認同，只要有那麼一部分人同情懂得就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