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大院和看院的狗的散文隨筆

在阿魯科爾沁旗草原那蜿蜒起伏的公路上，當經過天山鎮向北，一路翻過那連綿不斷的丘陵，車子終於在躍上一處山丘之後，駛進了由山丘圍抱着的一片綠草如茵的廣袤草原。如果你稍加註意，就會發現，在藍天綠毯之中，有兩趟紅色的房子是那樣地耀眼醒目，那便是當年在這裏生活的只有十八歲年紀的知識青年們的家園了。

青年點的院落建築，在當時的那片草地上應該是最好的建築了。兩趟紅色的磚瓦房，東西排列。東面的那趟房，依次是倉庫，廚房，緊挨着是幾間女生宿舍。西邊那趟房，最東頭的那一間依然是女生宿舍，其餘的就是男生小子們的住所了。居住是以四人爲一個房間，筒子房的結構，一條走廊貫穿着，設計得實用而恰當。

在這兩趟紅磚瓦房的空檔，間隔有大約十五米的樣子，以此向北便是院牆的大門。大門兩側環繞着我們自己堆砌起來的圍牆，形成以這兩趟紅瓦房爲中心的，向南延伸的一個大院子。很是寬闊。

院子的西邊，按照東北農村的生活習慣，挖了一個大地窖，空間很大，是用來在冬季時儲存大白菜的。院子裏種植着各種蔬菜，這是我們伙食上蔬菜的來源。青年點派專人管理，人是由我們小隊的綽號“小木匠”來擔任的。此君心靈手巧，善於琢磨，堪當大任。

夏日時節，院子裏一片綠油油的。高高低低的生長着茄子、豆角、辣椒、西紅柿、白菜、大蔥，等諸如此類的蔬菜，看着令人心曠神怡，感覺好不熱鬧。廚房倉庫是我們的重地，糧油等物均在其中。廚房倉庫的東頭便是豬圈，我們還自己養豬吶！

生產隊還分給青年點兩條驢，一條顯得老了一些，一條是長着一個“玻璃眼”的小犟驢。兩條驢，雖不堪用，總比沒有的'強，草原上，沒有驢車，是不方便的。好在當時的父母單位給我們焊制的用自行車輪胎做輪子的鐵架子車，卻是好用得很！

青年點院子裏有如此家當，真的該有些看護措施。那些牧民散放的牛羊，會不時地溜達進來，光顧一下菜地裏可口的青菜，也是常有的事情。青年點的“生活委員”，就曾經爲趕不走菜地裏的牛，用菜刀向牛背砍去，他雖有了西班牙鬥牛士的風采，結果在青年點的大會上，爲牛做了番檢查……

總得想個辦法纔是。

不久，青年點的大院裏新添了一位“貴客”，一條從巴顏浩碩駐軍裏要來的小狼狗。把它請來的最初本意是以後要用它來看護院子的，但是它的到來，在最初卻給這個大院子裏的青年們帶來了開心和歡樂。

小動物總是可愛的。這條小狗，灰黑色，總是一蹦一跳，極其熱衷咬着人的褲腳，即便是拖着它行走，也是顯示着一副賴皮的樣子，它極其調皮，每天搖着尾巴，圍着人轉，見誰都搖頭擺尾的一副憨態，它被青年點裏所有的人接納，受到了大家的寵愛。

過了一段日子，這事兒就有點不太合譜了。

一部分男生在廚房前打井。這是個艱苦的活，打了很深仍不見有水源的摸樣，大家便輪換着下去挖，下面的地質狀況出乎想象的糟，大家情緒上也有些沉不住氣。偏偏這時候傳來廚房倉庫丟雞蛋了，這消息像是一陣風，要不了許久便傳遍了大院，廚房前的人們距離“案發”地點最近，被懷疑自然就是首當其衝了，人們之間便有了類似“疑人偷斧”式的猜忌。

碰巧的是沒用多久，人們便發現了這個“盜賊”，居然就是這條已經半大子的小狼狗。聽到廚房倉庫裏有動靜，大家跑去看，只見它慢悠悠地從裏面出來，嘴巴上還在滴淌着蛋液，真想大白了！

有些人消不掉胸中的氣，將雞蛋放在小狗的面前，小東西哪知道人的意思，低頭吃掉了。這激惱了一位知青，他將小狗拎了起來，摔在地上，小狗疼痛地汪汪叫，一瘸一拐地轉着，立刻有人爲小狗打抱不平，斥責那位，無論如何也不該下手如此之狠！彼此之間便有些不快。

井還得繼續打，須得趕在霜凍之前解決吃水的問題，大家顧不得爭吵，接着緊張地挖着，深度在艱難和汗水之中不斷地擴展，小狗便是蜷縮在廚房的牆根下……

第二年的春天，草原已然如綠毯般的美麗，各種說不上名字的鮮花，奼紫嫣紅的競相開放。天空春風和煦，大地萬物復甦，季節悄然輪替。大家生活之中又增加了不少的磨難和經歷。那條小狗也漸漸長大了，它居然沒有因爲腿部受傷而影響它的體態和跑動。

它已長成爲一條大狼狗。青灰色，尖長而直立的雙耳，黑色的觜吻，眼睛亮亮地發着光，長長的身子，各個部位比例勻稱，四肢強壯。它總是昂着腦袋高挺着胸，顯得充滿了活力。它跑起來非常地瀟灑，速度極快。在騰躍的時候，身體向上竄去，宛如一張弓似的，躍向撲去的目標，動感強勁而盡顯優美的體態。

大狼狗知道自己是這大院子裏的一員，它和所有的知青都是一樣地親熱，把每一個人都認爲是自己的主人。它會殷切地擺着尾巴，圍着你，顯示出無比的恭順。

有的時候，我們在草原上玩耍，趕着用三條驢拉着的小鐵架子車，我們戲稱是“驢吉普”，狂奔在草原深處。大狼狗緊隨一旁，一步不落。當你們下了驢車，走向水塘，它會象箭一樣飛快地跑去。或者圍着你轉圈跑着，彷彿在爲你搜索着周圍和打前站似的。

大家都喜歡它，雖然都是他的主人，但是沒有人去管它，甚至沒在意它的存在。它自己也隨意又懶散的住在院子的任何地方。青年點的大院和這條狗都在不知不覺中度過着每一天。

終於事情的發展，向着所有人無法接受的境地一步又一步地走着，直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最開始並未感到大狼狗有什麼異常，只是發現它白日裏懶洋洋地躲在院子的角落裏睡覺。逐漸發現它經常是夜晚出去，天亮時回來。

牧民們開始私下裏說，發現不時地有些雞丟失了。開始並未在意，草原上丟只雞，或許是狐狸之類做的怪，也說不準吶，注意防範就是了。

可是情況並沒有以牧民加強防範而好轉，終於牧民發現作案的兇手，竟是青年點的大狼狗！

牧民找上門，告訴了大家“大狼狗常去牧民的居住地偷雞吃。”同時知青們也發現，天亮時，大狼狗帶着一嘴吧血跡跑回來。

如果此時，大家就此對大狼狗進行約束，把它拴起來，使它改掉這種毛病，也就不會有以後的惡果。可惜的是，大家不以此爲警惕，反以此爲樂，甚至讚賞大狼狗的這種舉動。一切和先前一樣，沒人去管大狼狗，事情的發展越來越嚴重了！

大狼狗仍然是“白天睡覺，晚間行動。”殺戮的悲劇仍然在每一個夜幕下進行着。

弱肉強食的行爲在動物之間進行着，如若是在自然界發生這一切，那是“自然法則”。但是被吃掉的動物都是處在人類社會之中，並且是某個人的私有財產，那就得按人類的社會裏的“文明法則”，來論理這些事兒了。

牧民又來了，四五個人，氣勢洶洶，用着幾乎聽不懂的漢語和知青們交涉着。他們手中拿着繩子，今天若不把大狼狗處理掉，是決不罷休的。大家知道了問題的嚴重性，一個勁地向牧民說好話，保證再也不放大狼狗出院，叫牧民放心，絕不會再有此類事情發生。

難怪牧民們如此惱怒，這一次大狼狗吃掉的是牧民的小羊羔！

大家這時看這大狼狗，怎麼也看不出它的兇殘，它照舊和院子裏的每一個人親熱地嬉鬧着，和往常一樣忠於自己的崗位，只要它窩在院子裏，就不會有牲畜能夠進到院子裏，一切都像沒有發生過的一樣。

大家開始注意了，有時拴着它，只是偶爾讓它在院子裏跑一跑，然後再拴起來。畢竟它是惹過禍，在它的頭腦裏是不會知道它的行徑所要帶來的後果是什麼？

時間久了，人們漸漸地又鬆弛了。

這次，大狼狗犯下了致命的錯兒，它居然追趕着小牛犢，直至將其咬死……

牧民們這次的到來，臉色非常地平靜，但決心堅定得象大山一樣地不可動搖，大家知道保住大狼狗的性命已經沒有可能了，便由牧民去了斷。

大狼狗被吊了起來了，有人只是簡單地用一把小刀在它的大腿根的內側的動脈血管上劃了一下，一股紅色的液體直噴出來，大狼狗就像人在撒尿一樣，沒要許久，它便停止了擺動。

從此，大家閒暇之際，總是感到缺些什麼？細細想來，是沒了那條大狼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