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散文：都市與詩

記得一次千山旅遊。那天，車一停在千山風景區的山腳下，我的目光與山泉草木相接的時候，心裏就涌出一片驚喜和激動。從車上下來遊覽風景時，很想找一種語言進行表達。一句話，一個成語，或是一聲吼，但是，最好是一首詩。強烈的表達慾望與如許景緻一旦交融，麗詞佳句似被俘虜和融化了一般，意識裏只剩下了一片的空白。空白的思緒居然叫我大聲地說了句：“他媽的，這景色，太她媽的詩意啦！”話雖粗俗，居然把我的表現欲傾瀉了出來。我的同伴也附和了一句：“是他媽的挺詩意的。”平時，我很少會說出這樣的話，但這時也不知道怎麼啦，自己也弄不清楚。過了一會兒，我們步到一座山的面前，見石壁上不知道誰寫了這麼一首詩：“遍觀此千山，笑步畫中游。”

這使我心扉洞然而爲之一爽。詩意的風景與美妙的詩句相襯，有如紅花與綠葉之配，詩簡直就是萬綠叢中的“那點紅”了。能夠享受到這樣的妙趣，真可謂不虛此行。

而後，覺得風景的美麗若沒有詩的點染，總是一種遺憾。於是，我的日常生活裏多了一項買詩讀詩的內容。記得有那麼一段時間，我還訂閱過《詩刊》雜誌。漸漸地頭腦裏積攢了好多的詩詞，尤其寫風景的詩。毫不誇張地說，如果再遇到風景如畫之地，我就會很輕易地從腦子裏揪出一句詩過來，去表現這個地方。

雖然一個人的趣味多在遙遠的名山勝水之間，然而，能求得這樣的機會畢竟不是很多。一天，我讀到明代學者馮應明在《菜根潭》裏說過這麼一句話：“得趣不在多，盆池拳石間（指家裏的盆景）煙霞具足。會景不在遠，蓬窗竹屋下風月自餘。”得到如此點化，我又何必捨近求遠。故而，家的窗下那條新開河及河岸公園，便成了我得之趣，會之景的.一所理想之妙地。

我的家位於北運河畔的新開河岸，腳下的土地親切而又熟悉，浮躁與疲累的身心在這裏很容易被篩漏出去。不時，一種悠閒而寧靜的情愫從心底浮起。藍天綠草花朵河水共融于思想純淨的空間，幾縷微風一吹，漸次漫過思想的堤岸，催促我的想象落定在一片斑斕而絢麗的世界裏。這個時刻，錦詩繡詞就會從綠綠的草木間，亮亮的河水裏，微笑的人羣中跳躍出來，冉冉地飄至我的意緒之中，叫我得着感動受着陶冶而享受着美感的律動。比如在早上，一見那紅紅的溼漉漉的旭日，我就想起當代詩人韓東的那首《給初升的太陽》的詩“……寧靜中，你哇地一聲誕生了／小臉上沾滿了母親的血液／每一片樹葉都是你綠色的耳朵／每一點水波都是你閃閃的眼睛／每一道霞光都是你柔軟的頭髮／每一聲鳥鳴都是你咕咕的細雨……”，詩句象加了蜜糖那般，汨汨流淌而灌注全身，甜滋滋的。

更有趣的是，當想象潮涌之時，所想之詩卻與實景根本挨不着邊，但心裏卻牽出了一種渴望，渴望詩景幻爲實景。記得有一天，我看見一株樹下，一個女孩身穿彩裙跳躍玩耍，很象一隻碩大的蝴蝶旋着飛着舞着。我就想起宋代詩人王禹稱的一句詩：“稚子就花拈蝴蝶，人家依樹系鞦韆。”這裏無碟無人家也無鞦韆，僅樹木綠草和一個稚子而已。但我卻居然渴望這個詩景的出現。這麼想着，自己笑了，那種笑怡然而開闊。

馳騁於美的律動裏，的確是一種愉快和喜悅。

在這種律動均勻而緩慢而止息的時候，我不只一次地有所感悟。所以，令我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詩，是都市裏不可缺少的那種滋潤。

詩，是都市裏會說話的眼睛裏飄出的那種神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