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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飛羅面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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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總會想起那個瘦瘦的、笑聲如水的身影,也會想起那個在舞臺上輕盈飄動的身姿。而只要一想到他,也就會想到小時候母親羅面的情形。

小飛羅面散文

小時候常推碾子。

在一個不安窗戶、不安門的土房子裏,石碾子爬在碾盤上邊,碾杆插在碾子上,一頭粗一頭細。我們推着碾杆粗的那一邊,母親在細一點的那邊推。母親的身子頂着碾杆,邊推邊用笤箒掃着滾到碾盤兩邊的糧食

那是我們最煎熬的時候,在碾道上一圈一圈地走,轉過來轉過去,連盡頭都沒有,經常轉着轉着會絕望得想哭出來。當母親開始把碾碎的糧食渣兒往一起掃,我們的心一下子就開始變得亮堂了,恨不得讓母親的手上一下子生出魔法,三下兩下就把那些東西掃得堆起來。東西一旦堆起來,我們的任務就告了一個段落,這時候母親就開始羅面了。趁母親羅面的空當,我們就趕緊跑到碾房外邊去,與等得早就不耐煩了的小夥伴抓緊時間瘋一會兒。

說到推碾子的事,總會想到小飛羅面。小飛羅面是我參加工作後認識的第一撥人裏的一個。那時候他還不算太大,五十歲左右的樣子,個兒不高,身材精瘦,走起路來輕輕飄飄的,感覺還一下一下地往前彈呢。他的笑聲很特別,也是精精幹乾的,像是清水流過的聲音。剛開始我只知道他是一個唱戲的,只知道他是一個劇團的書記,卻根本不知道竟然是個不小的角兒。

上了一段時間班,一次外邊的一個朋友問我:知道小飛羅面不?我說不知道。他就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說你不認識小飛羅面薛國治?怎麼可能呢?他就在你們的耍孩兒劇團。這個朋友喜歡聽耍孩兒戲,這麼多年了只要聽說市裏要唱耍孩兒戲,總不會拉下。回單位一問,我知道了,他原來遠不只是一個小單位的書記,更主要的是一個角兒,大名鼎鼎的角兒。不僅在大同,就是在晉北地區也是有名有姓的角兒。

以後再見了他,我的目光裏就多了什麼東西。他呢,還是原來的樣子,輕輕地走路,精精幹乾地笑,一點都沒有把戲裏的東西帶到生活裏來。而只要一看到他,我就總會莫名地想起小時候母親在碾房裏羅面的情景。

母親羅面,有兩種情況。一種是羅米麪,米麪一般推得少,每次只一小瓷盆,所以就用那種小籮子。小籮子羅面省勁,母親身子靠在碾盤邊,用兩隻手捧住籮子的兩邊,朝着某一個方向不斷地轉圈。另一種是推小麥,推小麥時量要多一些,小籮子費事,就用大籮子。大籮子是小籮子的好幾倍,兩隻手託不起來,就用籮架子。籮架子有兩個堵頭,堵頭中間支着兩根細長的方木頭。

許是用的時間長了,兩根方木頭光光滑滑的,籮子放在上面,推過去拉過來,那籮子跟籮架子磕碰出來的聲音給枯燥的碾房裏增加了不少生機。無論是小籮子羅面,還是大籮子羅面,隨着籮子左右或者前後晃動的節奏,母親的.身子也輕輕地晃動着。離得近了,能聽到母親身子帶起來的呼呼的風聲。

羅面的動作就很飄逸靈動了,再像燕子翻飛或者麻雀撲蟲一樣羅面,更將是何等的輕盈!

之後,我就開始看小飛羅面的戲。戲臺上的小飛羅面扮相俊俏,腳步輕盈,兩隻手柔軟如柳枝,一飄一擺,感覺整個舞臺都生出風來。每一次看着舞臺上他靈動的身姿,我的耳朵裏總會響起母親羅面時的聲音。

小飛羅面一九三八年出生,十六歲從藝,癡迷於耍孩兒舞臺,在老一輩藝人飛羅面的傳授下,終於成了小飛羅面。而他並不是一個一味照搬古制的人,以前的耍孩兒一般是有腔無字,自小飛羅面開始,咬字清晰,革新了傳統,並在舞臺實踐中把晉劇等一些劇種的優點吸收了進來。

雁北地區唱耍孩兒戲的地方不少,應縣、懷仁、左雲都有,大同市新榮、南郊的一些村子至今還有一些執着地唱耍孩兒的人。我曾經在古店村聽一羣上了年紀的人唱耍孩兒,他們有好多跟小飛羅面是同一時期的人,有的還是師兄弟,他們說起小飛羅面,都會升出大拇指。爲了讓後輩有成長的舞臺,小飛羅面不到六十歲就退休了。可惜的是,在他剛剛邁進六十歲的那年,就因病早逝了,只在耍孩兒的發展史上留下了一個響噹噹的名字。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總會想起那個瘦瘦的、笑聲如水的身影,也會想起那個在舞臺上輕盈飄動的身姿。而只要一想到他,也就會想到小時候母親羅面的情形。現在村子裏的碾子大都已經消失了,閒聊的時候跟母親說起當年推碾子,母親什麼也不說,只是笑笑,努力回憶什麼的樣子。母親也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