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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香來趕集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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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我坐在媽媽天藍色小車的後座上,看着碧色的晴空、淡白的遊雲,能嗅到空氣裏麥穗的淡淡香。那大片大片的田野裏,有大片大片起伏的青黃。青黃就是成熟和豐收的顏色吧。

麥香來趕集散文

今天我扎着齊腰的麻花辮子,騎着單車遊蕩在村落的阡陌縱橫裏,路上已經是散碎的麥秸杆,還有飽含着水分和韌性的鼓漲漲的麥粒,麥收比我預期的要熱烈和緊俏。

哪知道到了鎮子上恰巧就是集呢?一路的曬麥粒的農人,最後還要攢集成一藪鼎沸的人淵。

小鎮的大集,是最貼近的生活,在這裏你會看到形形色色的底層,那些最接近土壤的、最自然本真的生命體。那些用竹竿好不容易撐起來的搖搖晃晃的衣服攤子,售賣的永遠是最便宜的衣衫。那些或者花花綠綠、或者明明暗暗的布匹、衣服,從來不管這個時代的流行色,它們安於本分,衷情廉價,擁護農人欣慰的性價比。然後那些挎着籃子、挽着布兜的大嬸、大媽就會興高采烈地駐足、議論、討價還價,然後心滿意足地帶走或者不帶走一件夏天的新色。我喜歡這些場面,單單快步走過去,浮光掠影,也會讓我心潮澎湃,滿口生津。是她們讓我想起熱辣辣的生活,有着無窮的津味,是小麥從土裏滋養出的香氣。

想起我沒有家裏的鑰匙,所以想着找配鑰匙的小攤。長這麼大,我從來不知道車水馬龍、燈紅酒綠的城市,要怎麼配一把小小的鑰匙,我猜大概是我在那些樓梯口看到的開鎖公司的電話,它們會幫忙打開城市的門,帶着職業性的嚴謹和安全指數。可是在鄉村,配鑰匙的永遠是個小攤子,灰黑色的小攤子,攤子上大多象徵性地掛滿了鑰匙,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各種各樣的數不清的鑰匙,好像彰顯着配鑰匙的匠人,曾有的卓著。而配鑰匙的匠人,多半會帶着點殘疾或者已年邁,這像是一種友好的搭配,讓人生出一種妥帖的舒適來。因爲一把鑰匙,總是事關一個家,也最起碼是一棟房子,一棟房子的私藏和隱祕,而配鑰匙這個活計也因此變得微妙和杳深。在城市當然可以有規章和強力的保證,而在鄉村卻只能有心理的安全衡量,這就讓配鑰匙的匠人籠罩了一層被考量的色彩。所以他們是弱勢的,是可以隱藏的,是被忽視也是被信賴的。

我走到集市的盡頭,還是沒有看到掛滿鑰匙的小攤,但是看到一個擺着電子器械的小攤,看他桌面上擺着鐘錶、收音機,就停下詢問他配不配鑰匙。那個眯着眼睛,手拿着螺絲刀,正聚精會神拆卸收音機外殼的大叔,擡起頭笑眯眯地示意我說:“配鑰匙的在我後面的攤子。”我往後走,在樹下看到一個小攤,一個頭發斑白的老爺爺,正低着頭修理一雙軍用布鞋,看樣子很像3520,鞋面已經灰白,小腳趾安放的位置破了一個洞。一個坐在小馬紮上等待的大叔,赤着腳等着鞋子被修好。在城市流離的時候,修鞋的攤子大概也是這樣的,只是它們收攏的鞋子不同,每一個過客,每一雙腳對鞋子的眷戀也不同。農人對鞋子的珍惜,在於修了又修,就算破敗得再也不能穿了,也會捨不得扔掉,也許還會等街上有來用舊鞋子換針線的小販,才戀戀不捨地把鞋子換出去。城裏的人愛一雙鞋,大致在於舒適度、價錢和品牌吧,或許舊了、壞了,就丟棄了。

我自然知道,這裏面資財起着關鍵的作用,可是更願意相信那些細緻微妙的感情,就像老爺爺用粗糙的手指撫弄修補那個破洞一樣的`細緻,滲着溫暖和柔軟。一雙鞋子不管合不合腳,倘若曾帶着你走了很遠,大致都會生出不捨來,不管是因爲傷痛還是因爲陪伴。想起那個母女對話的段子:

“女:媽,爲什麼現在離婚率比你們那個時代高這麼多?

母親:因爲我們那個時候什麼東西壞了,都想着修,而你們現在年輕人都想着換。”

什麼事情深究了,也就糾結了。可是比起換上一雙新鞋子,神清氣爽、趾高氣揚,我更喜歡那個赤着腳,等着穿修補好的舊鞋子的,大叔的目光。

修鞋子的師傅告訴我說,配鑰匙的在那邊呢。

等我真的在一把大太陽傘下找到配鑰匙的攤位,我才知道我有多麼傻,修電器、手錶,修鞋子,配鑰匙,他們都是不同的行當。配鑰匙的是位中年大叔,矮個子,絡腮鬍子,背上有個突起,俗稱羅鍋。我把鑰匙給了他,他瞄了一眼,問我:“就配一把麼?”我點頭說,是。他從一大串新鑰匙裏拿出一把,然後比對着我給他的鑰匙,一起放在機器上切割,不到一分鐘,鑰匙就割好了,他又用小鋼銼給磨了下,遞給我。

我把那把晶晶亮的新鑰匙穿在舊鑰匙串上,問:“多少錢?”

“一塊五。”

付了錢,回來的路上看到賣麻汁的小磨盤,在一個不停地轉悠着的磨盤旁的桌上,擺着一罐罐裝好的麻汁。買了一罐,得了一句“你辮子真好看”的讚歎。騎着車子飛回來,路邊新鮮的麥茬上鼓盪着明媚的秋光,會有風揚起裙裾,灑一路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