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月餅散文
尋找月餅，是我多年的願望。
也許有人會問：現在臨近中秋，滿大街都是月餅，那還用得着去尋找嗎？我要說，是的！我要尋找只屬於童年的月餅。
同樣是月餅，但童年與現在那根本就不是同一個概念。不但形狀不同，質地不一，就是味道也是各異的。童年的月餅有薯粑粑那麼大，外表是一層厚硬的殼，上面點綴着花生米或者芝麻，使得整個月餅看上去有點中秋之夜月朗星稀的感覺。一口咬下去，餅殼頓時碎化，會散落一地的餅屑。所以，我們吃的時候，會一隻手拿着月餅，一隻手將五指併攏窩起，在下面託着以防餅屑落地而浪費。幾口咬下來，手窩裏會積下滿滿一層，月餅吃完了，接着還有得吃。這份美好，纔是最爲走心呢。
說到味道，童年的月餅最大的特色就是一個字：香。它也是有餡的，而且還是很單一的，咬開硬殼後便見到有如大糖般的棕褐色內餡，不硬亦不軟，仿如煮熟了的一隻雞蛋中間的蛋黃，帶點粘稠粉糯的味道。我至今不曉得其原料和成分，但有一種香料倒是十分熟知的。茴香，這是我讀小學的靜爾庵裏野生了許多的一種一年生草本，比之四川人最愛的花椒，其香更爲濃郁，而且於香之餘還帶了薄荷般的清涼，有開胃進食的功效。茴香與芝麻、花生皆是土生土長之物，三香聚合自然就釀造了濃濃鄉情鄉味，又豈是如今的化學勾兌所能比的'呢？
當然，童年的月餅還是甜的。那份甜都是出自純正的蔗糖，相對於香來說，它要淡上許多，似乎僅是點綴，這就使得整個月餅的味道有了一種層次感，最終被擠壓出去的便是膩了。
而“膩”恰恰就是如今月餅的本質之所在。不論何種食物，“膩”是品嚐者最大的敵人，只要有它存在，那就絕不是一道真正的美食。
在我的眼裏，如今的月餅可當一個“虛”字。它的本質是虛的，什麼豆沙的、蛋黃的、水果的、果凍的、臘肉的，什麼香的、甜的、鹹的，總之是五花八門，卻萬變不離其宗：膩。它的外表是虛的，裝了鐵盒包紙盒，弄的花紅柳綠，氣象萬千，最後統統都丟進了垃圾桶。當然，也有包裝不丟垃圾桶的。早幾年有報道說，有人就專買這種月餅送禮，一盒數千上萬元，包裝的盒子鑲金嵌玉，有些極品甚至還帶鑽石裝飾。我知道，這種月餅已不是人所能吃之物了，因爲它與金錢與權力掛上了鉤，從食物化身爲繩子，串起的只是一串螞蚱。所以，吃它便有了一種食肉的感覺——弱肉強食，當然這不是我輩所能的，老彭便不吃如今的月餅。
身爲中國人，吃月餅已成傳統，每每不吃，自然地就有了尋找月餅的意念。關於月餅的傳說有很多，其中一個說法是起源於唐朝軍隊祝捷食品。唐高祖年間的某個八月十五中秋，大將軍李靖征討匈奴得勝回朝，有個吐魯番商人向唐朝皇帝獻餅祝捷。李淵手拿着圓餅，笑指空中明月說了一句很文藝的話：“應將胡餅邀蟾蜍”，從此月餅不但有了正式的名稱，還成了中秋專享的食品。
童年時，其實我們鄉下也曾自己做過月餅。因爲那時少不更事，再加之年代久遠，其所用原料自然無可知，但用了麪粉是肯定的，那個硬殼就是麪粉所成。那時，我家有個做粑的模子，奶奶叫它齋粑模子，平時用來打齋粑，中秋了就做月餅。它是一方尺來長的木頭，仿如搗衣的木棒，一頭削成手握的圓把，一頭削平一面再鑿個圓洞，內壁刻有豎紋，內底還雕有中心向外發散的花紋。做的時候，往裏面填上食材，中間放餡，扣轉來使勁往砧板上拍打，打平了又填上一點再打。如此反覆餅已成型，就只拍打模子的上頭實木部分，使裝餅的地方懸空，餅子就會滑落下來。
這樣做出來的餅，與現在市場上賣的十分相似，上面略小還有花紋，邊緣帶着齒輪狀。不過，如今多爲機器壓製，不但出產快而多，而且花色也是繁複多樣。
童年的我，還是喜歡吃市場上買的像薯粑粑大的那種。應該是烤的，底面常有烤焦的痕跡，包它的紙還顯出許多的油漬，變得一塊本色一塊透明的，剝開後將之鋪在手裏，仿如一副抽象的畫，仔細一看居然能看出許多雞鴨貓狗之類的把戲來。
現在的月餅種類繁多，據說最出名的數廣式和蘇式。早些年在廣東的時候，因爲寫了篇叫《行走的木棉樹》的散文，深得一位在南航工作的網友喜歡。是年中秋前，收到他的信息說是要寄一盒廣式月餅給我。他告訴我，特地去了廣式月餅的百年老店蓮香樓買的，是最正宗的。果然，名不虛傳，遠了童年後從不吃月餅的我，總算是從未曾謀過面的網友寄的月餅裏，找回了些許久違的清香和記憶。
此後，真正再吃童年的月餅有兩次。一次約是三年前吧，其時我還在廣東，有衡陽老鄉中秋節回家，帶回一些月餅，給了我三四個。初一見大而圓的模樣，喜悅便合着餅香在心裏激盪了。一吃，嘎嘣！硬呢！喲，居然還有濃郁的茴香香味，我只感覺自己穿越了一般，嗖嗖的就回到了童年。這種感覺，比吃到口裏的月餅，更真更實，彷彿一個站在我面前的人，觸手可及。
最近一次，是今年的前些日子。方圓的老總肖梅芳突然叫我吃月餅，我回說不喜歡吃呢。她說，你來你來試試蠻。哎！不試還好，一試又將我拉回到了三年前，一試更加劇了我尋找月餅的念頭。
我的月餅，你在哪裏呢？
去新豐果業的那天，有朋友約我去建設路與蓮花路交匯處的678月餅店去看。他一再慫恿，全手工做的呢，全祁東最好的月餅店呢。我心動是心動了，然而有事終是未能成行，一憾也。
哪天去看看？也許能尋找到我的心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