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覓溫暖的孤島散文

都說回憶像一張網，這張網網不住魚蝦，困不住蚊蟲，最後纏住的卻是自己渾渾噩噩的內心，隨着時光的洪流兜兜轉轉許多年，我一直在尋找我的家，曾經我以爲的房子和現在我追求的回憶。

一

爸爸在城市奮鬥許多年，他是人們說的農民工，現在成了包工頭，但我並不喜歡這樣的稱呼，因爲他在我心中是那樣偉大的一個人，他該是個曬得通黑的建築師。多年前，尚在襁褓中的我隨他和媽媽來到城市，當年的他，有着雄心壯志，有着大如青天的心，可現實遠比想象殘酷。我們住在小小的屋子裏，像一座孤島，四周那麼大，車來車往，人潮擁擠，人們穿着各色的衣服，操着各式的口音，我在一座潮溼的、低矮的平房裏長到了7歲。

我總會回憶那段時光，它是那樣深厚溫暖，像一鍋雜燴的濃湯，也許顏色並不好看，入口也不香滑，但回味起來，總是透着醇厚的氣息，和一陣又一陣的留戀。我留戀夏日雨後院子裏的乘涼，我留戀秋天青澀的柚子，我留戀牆角排着隊的螞蟻，我留戀門口手搖的打水的深井，我留戀媽媽自行車後座上我的飄飛的白紗裙，我留戀街邊的涼粉清晨的早餐店，我留戀彩色的泡泡水和鄰居大狗的叫聲，我留戀回憶中一切家的氣息，只是它隨風逝去無影無蹤。

七年後，我步入小學，我不得不離開。回到我曾經離開的故鄉，我成爲一個留守兒童，儘管我也不喜歡這個稱呼，於是我的家在學校宿舍和外婆的木頭房子間變換。鄉村有着其特有的寧靜，我再也感受不到車來車往的匆忙，再也沒有高樓聳立的壓迫，也再沒有爸爸媽媽的關心與照顧。我開始體會一次次離別，有時是校門口的揮手告別，有時是汽車遠去時揚起的塵土，有時是家門關閉上鎖的聲音，有時是車站目送我遠去時深情的目光。我可以記住他們的每一句囑託，每一聲嘮叨，每一字期盼，它們是那麼普通，那麼常見，可每每想起總會帶上鮮亮的色彩，閃着光，我可望不可即，我甚至可以記住他們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每一件衣服，即使我已淚眼模糊。

二

我的整個小學沒有父母，他們不會在雨天送傘，雪天送棉衣，不會在出門前提醒我加衣服晚上給我蓋被子，小學作文中用爛的事例其實都不存在。我以爲我再沒有一個溫暖的家，直到寧靜的村莊、嚴厲的外公、慈祥的外婆填補了我父母在外的空白。

外婆的房子帶着樸素氣息，木頭的清香，泥土的醇厚，花草的清純，沒有紅瓦銀牆，不是金碧輝煌，有的只是木頭構建的雙層結構，透亮又幹淨，每一次觸摸都有着潮溼的溫暖，每一次想起都帶着纏綿的眷戀與牽掛。這裏的生活也是這樣的簡單與自然，時間好像會停滯，小學似乎過了好久好久。

但再久的事物也有結束的一天——外公死去的下午。

我手中還拿着剛發的獎狀，外公，說好要爲我貼獎狀的`外公卻躺在牀上，就這樣離開了。我站在外婆的木頭房子裏，出奇的安靜，媽媽也沒有哭，只是不說話，呆呆得盯着我腳下凹凸不平的地面，我突然不敢看她，我怕看到像她一樣頹廢的自己。潮溼的空氣，沒有灰塵的地面，周圍卻那麼渾濁，我的心被鈍鈍的撞擊着，我聽到碎裂的聲音，這裏像是一張巨大的網，我被不斷纏繞纏繞，幾近窒息。我知道我好不容易重拾的溫暖又結束了。

三

於是我渾渾噩噩地想要尋找一個家，爸爸在老家蓋了房子卻從不回來住，而我每次回家，輕輕轉開鎖打開重重的門，總要把所有燈都點亮，好像這樣就能填補房子或是我內心的空洞。這裏像是與世隔絕的城堡，外面佈滿荊棘，可裏面沒有睡美人也沒有萵苣姑娘，所以王子不會找進來，就連巫婆也吝於光顧，我在這個被稱爲家，可我不想稱之爲家的地方，尋找溫暖的回憶。

回憶更像是一片海，裏面有珍珠，有珊瑚，有未知的祕密和巨大的寶藏，而我尋找的家是茫茫大海是燈火通明的孤島，我只能在海底愛麗兒巨大的宮殿裏遠遠地望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