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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山人家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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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參加上饒登山協會組織的登靈山天梯峯活動。去之前在網上知道,每次登天梯峯都是老邱帶路的。

靈山人家散文

早晨,車經清水、左溪到了靈山腳下。下車後,我們順着一條羊腸小道,攀爬了一個多小時,來到了家住靈山半山腰的老邱家。我本想見見老邱是個怎樣的人,但是由於登山人多,大家平時難得見面,於是想趁在老邱家休整的機會相互問候問候。等出發時,我才聽說老邱已帶領一彪人馬先頭開路去了,連老邱家是什麼樣子都沒看清,我也就跟着大隊人馬繼續登山了。

登山的路其實根本稱不上爲路,只是順着一條山溝、踩着石頭往上攀爬。雖然攀爬過程十分艱難,也十分危險,但我一路上還是想着老邱的事。

網友們很敬重老邱。老邱不但爲登山的人帶路,老邱的家還是登山者的大本營。路上我問了好幾個人,老邱家所在的地方叫什麼地名,竟沒一個說得出來。

這時,我發現我已掉隊了。不過我還在想,在網上看照片,老邱大約是不到六十歲,人精瘦的,看起來卻精神矍鑠。山裏人啊,體力肯定是強壯的。怎麼會就他一家人住這半山腰呢?

想着想着,我已攀爬到大家叫它大石頭的地方了。一看錶,從老邱家上來已兩小時。這時我已沒心思再往上攀了,老邱怎麼就能走出這麼一條不是路的路來了呢?從他家到天梯峯頂,最快也得三個多小時,上下得六七個小時。他一個忙着務農的山裏人有這閒空來探路嗎?

這時我發現我後面還有一個人,他在等他後面的三個同行者。正好我也不想往上爬,就獨自下山去迎那三個後行者了。

老邱也是的,這麼大年紀了,還每次都來帶人爬山。大概家裏也窮,想掙幾個帶路錢吧。下山近半小時,迎到了落伍者。我告訴他們,往上爬時間已晚了,只有回頭下去。

從網上知道,有的登山者沒人帶路,或者途中掉隊,或者想走近路而不跟着隊伍,結果被困山中的情況時有發生。這時老邱又要參與尋找營救。我想這老邱要是搬到山下村莊裏去住,不就省去許多麻煩了嗎?

中午了,肚子也餓了,離老邱家還有一個多小時的路。於是我把帶的方便麪和熱水拿出來泡着吃。邊吃我又邊想,老邱每次帶路中午飯怎麼吃,也許是等下山回家吃吧。唉,老邱也太辛苦了。

吃完方便麪以後,又走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到了我們所謂的大本營——老邱家了。

在房外的山坡上,一個老婦人和一個年輕小夥子正對着靈山天梯峯打電話。我走過去時,那老婦人已離開山坡進屋了。我與那小夥子閒聊了幾句,知道那老婦人就是老邱的老伴,這小夥子是老邱的女婿。我問他這裏是歸屬哪個地界,小夥子說,這裏是茗洋鄉徐家村管轄的。小夥子還說,現在就他岳父一家住這裏了,下山到清水鄉的左溪村,或到茗洋鄉的徐家村都是十幾裏山路,很不方便。兩個老人都老了,還要爲爬山的人帶路、燒飯,他們做子女的都非常掛心,又不可能時刻來照看二老,他說他住在徐家村,馬上就要趕回家做事。叫二老下山住二老又不願意,真讓人擔心。說完他就趕快下山回家了。

老邱家的房子偏南向,按上饒人的話說就是一個三架屋。所謂三架屋就是進門一個廳下,兩邊各一廂房。廳下進去是廚房,廚房兩邊一般叫趴間。而老邱家的屋除了正三架外,靠西頭又加了一則。所謂則,就是間。上饒的房子則都是成單數建的,或三則,或五則,或七則。也有叫三則四屏,或叫四屏的。

我注意到,老邱家房子的牆還是土舂的。上饒人講的土舂牆,就是北方人說的乾打壘。老邱家的土舂牆保護得很好,基本上沒大的破損。

進門來到廳下,對着正門的是上饒人稱之爲上橫頭的香祭桌,上面供放着先人的遺像。西邊放着一個碩大的舊式禾桶,裏面盛放着稻穀和苞黍;禾桶旁疊放着幾個用來盛稻穀的谷桶。廳下的東邊放着兩張桌子,一張是上了漆的、古色古香的八仙桌;一張是沒上漆的、普通農家用的所謂四仙桌。

跨進廚房,老邱的老伴正在竈前忙碌。看那麻利的動作,就像一個五十來歲的堂客在做家務。聽見有人進來,她回過頭來熱情地招呼我坐。我道聲謝謝之後說,你好忙啊。她說是啊,爬山的人下來要吃飯的。我說大家都帶了午餐的乾糧。她說廣豐的沒帶乾糧。我說怎麼就你一家住這裏。這下她的話匣子打開了,開始述說起來。

原來這裏以前住着老邱兄弟兩家,後來那家搬走了。老邱家本來也要搬走,子女也提過多次,老邱兩夫妻捨不得離開住慣了的故居。更主要的'是捨不得離開對靈山的依賴。

說着話,她忽然問我,你這麼大年紀還來爬山啊。我說是的,主要是散散心。她說老了是要動動,我家老邱六十九歲了,還要做事。不過也累,常要泡點糖茶水喝。

聽到這裏,一絲莫名的辛酸涌上我的心頭。是窮,還是上饒人說的瞎省。

這時,我開始打量起整個廚房了。老邱老伴忙碌的地方,是一個現已難見到的雙竈膛的柴竈,旁邊是一個水桶;對着廚房正後門的是一個木製的大谷倉、一個漆花菜廚,靠西頭堆放着一些雜物。

前屋兩個廂房的門都是開在廚房這邊,東間堆滿了番薯,西間是老兩口的臥室。我拿起相機,把這些年青一代的人根本沒看過的東西都拍下來了。

老邱老伴笑起來了,說你拍這些舊東西幹什麼,人家都是拍電冰箱、洗衣機什麼的,那才洋光。

我這纔想起來了,便問道,你們這裏沒電嗎?她說沒有,不過我們自己可以發電。說着她把我帶到西頭多建的那則屋裏。這裏放着一臺柴油發電機,一臺碾米機。她告訴我,她在外地工作的兒子給家裏買的,方便二老生活用的。

這時我提到我想了解的正題上來了。我說你們家生活還可以,幹嘛還要這麼累?她臉上露出了一絲無奈,是啊,本來是可以歇歇了……

接着她又開始述說了。

“這裏土地名叫平溪,地圖上都標了的。我姓劉,孃家是清水的。我嫁過來分家後,兩個人空手起家,做了房子,置辦了農具、傢俱。我們養育了七個子女,一輩子真是苦到酸。老邱吃得苦,年輕時能挑兩百多斤東西走山路。閒時還上山打打獵,靈山的路他都熟。

“現在子女都拉扯大了,本來可以歇歇了。可是還有一個兒子在外面打工,收入不高,最近又在縣城買了一套房子,我們兩個老的總想接濟他們一下,”

她停頓了一下,往竈膛里加了一點柴。

“正好,現在來爬山的人多起來了。這些街上人又不認識路,又沒有一個歇腳的地方。我們住在這裏,看到這些出門的人也不容易。我們兩個老的就開始爲這些人帶路、燒水、燒飯。”

這時她看看我,又接着說:“說實在話,做事不要錢那是假的。我們就這樣掙幾個錢,想減輕點子女的負擔。”

人們老是說可憐天下父母心。是啊,人一輩子應做的也就兩件事,送走老的,帶大小的。我也似乎朦朧地認識了老邱夫婦的爲人了。

老邱老伴又把話鋒一轉,說:“唉,話又說回來,我們兩個老的想幫子女,卻讓子女更操心。每次爬山的人一來,子女們便要來幫忙。有時,來的個別人還不自覺,鬧彆扭,好像我們掙了他們很多錢似的。上饒人說,何字不如可字,何苦呢。子女們都勸我們搬出去住,可是我們就是捨不得離開這裏啊。”

我的思緒有點亂了,茫然地走出老邱家準備下山。回頭看看老邱家,門前牆上掛着幾個蜂桶。那蜜蜂正在忙碌着,它們知道在爲誰忙嗎?

到了山腳,已近黃昏,我這纔想起我還沒見過老邱啊。望着滿天五彩繽紛的晚霞,我脫口而出,好漂亮的靈山晚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