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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記憶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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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記憶的散文

“端午”前後,正是麥熟季節,卻也是夏雨頻繁的日子。

記憶中,那些“龍口奪食”的五月總是充溢着收穫的激情,這激情,又何嘗不是一種戰天鬥地的緊張與熱烈?!

我的小學時期,是上世紀六十年代。那時有一個專屬於麥子的假期,叫做“麥假”,大概有半個月時間。因爲老師們都要回家收麥子,而對於還不能算是“勞力”的我們,則是把麥收當做一種是一種活動一種風景。那滿地裏躬身刈麥的壯觀場面,仍然記憶猶新。

從麥子開鐮的那一刻開始,每家每戶就進入到緊張地收割狀態。每天清晨,天剛矇矇亮,就聽見父親在院子裏大柿樹下磨鐮刀的“蹭蹭”聲,然後就聽到母親一個個喊我們姐妹幾個起牀的聲音。

我從朦朧中醒來,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跟着父母親和姐姐們,走到自家田頭時,東方也漸漸地漏出魚肚白。

開始割麥子了!父親帶着隊,母親和兩個姐姐跟着一字排開,他們一人手持一把鐮刀,在地頭劃分好麥壟(一般情況按收割的快慢,比如父親一次能割六壟,母親和姐姐們一次割三壟)。爲了防止曬傷,那時候的父親和母親分別戴一頂涼帽。就是那種用很細的竹條編制的,可以遮住強烈的陽光直射,但又能夠透風的大沿帽。兩個姐姐卻戴着四月八在古城趕集買回來的新草帽,草帽是用麥秸做成的,既輕巧又美觀。

父親彎下腰,伸開左臂攬一把麥子在手中,然後揮動右手的鐮刀,讓鐮刀片順着麥稈根部平行地一用力,“嚓”一把小麥就利索被割掉。然後再抓住一把麥子,又一次“嚓”的一聲,一把麥子又應聲割掉,兩個姐姐也模仿着父母親的樣子彎腰收割。漸漸地他們的背影離地頭越來越遠,只能看見父親的白色襯衫,母親的月白色上衣和姐姐們的花衣服,豔陽下,那幾團不同的顏色在田間慢慢地挪動。

五月的天氣,火紅的太陽像個蒸籠,熾熱的烤着大地,烤着舞動着鐮刀的家人們。沒過多長時間,大家就已經是滿頭大汗了。父親用搭在脖子上的溼毛巾擦把汗,母親也直起腰身稍作喘息。姐姐們的小臉蛋兒在毒辣的'陽光暴曬下,已經是滿臉通紅。直起身子,抹一把汗水,大家又繼續熱火朝天的收割麥子。炎炎烈日下,金黃的田野中,只有鐮刀揮舞起來的沙沙聲。

我年齡小不會用鐮刀,父親分了我一個重要的任務——給割麥子的家人們送水。所以我在地頭的大柿樹下等着他們。

聞着空氣中氤氳着清新的麥香味兒,哼着兒歌,我在柿樹底下一邊欣賞那隻時而飛舞時而降落在喇叭花上的小蝴蝶,一邊撿着落在地上的柿蒂。每個柿蒂裏有一個青青的小柿子,拿回家放一晚上,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把小青柿子摳出來,然後用針線一個一個順序穿起來,掛在脖子上,掛在手腕上,還有掛在腳腕上,形成一串串項鍊,手串和腳串。帶上幾天後,小柿子變軟了,我們就把它摘下來吃在嘴裏,甜甜的感覺,至今還能夠記起。

當大家累了歇下來到田頭喝水的時候,我看見每個人滿臉的汗水和曬得通紅的皮膚,心裏不免一陣陣的心酸。突然就想起老師教我們讀的那首詩:“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當時的場景不正是這種詩文的寫照嗎?我想如今的孩子們,則只會把它當作是一首詩,而永遠無法身臨其境地去體會了吧?

火熱的五月是甜蜜的。經過一天緊張有序的收割,在傍晚時分,父親和姐姐們已經把收割好的麥子裝在平車上。父親在平車的前後各加了一個梯形的木柵欄,麥子可以堆得和一座小山那樣高。堆積的時候,必須把上面的麥秸踩瓷實,這個高空作業一般情況下都是由我來做。父親用一雙有力的大手把我舉過頭頂,舉到麥秸的最上面。我站在中間位置一腳一腳小心翼翼的踩着,踩過一層接着再上一層。到了高處,父親就要用鐵叉剷起一小堆擺放在地上的麥秸,雙臂用力往上一送,正好送在我腳下的位置。等到平車上的麥垛堆積成一座圓圓的小山時,父親就停止了手中的鐵叉,用一根又粗又長的大繩子,從前往後緊緊地捆住那座小山。捆結實的時候,我順着大繩子,溜在父親張開雙臂接我的懷抱裏。這個時候的我總想撒撒嬌,故意用雙臂盤着父親的脖子耍賴,總要讓父親多抱一會。依偎在父親滿是汗香的懷抱裏,我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最甜蜜的人!

五月的晚上是多彩的。每到晚飯過後,隊裏的打麥場裏就熱鬧起來,有加班碾場的,有篩選麥籽揚場的。

碾場是用各家各戶餵養的牛,拉着碌湊在曬乾的麥秸上一圈一圈得轉,直到小麥籽兒基本掉落在地面纔算碾完。碾好後,用木叉把麥稈挑走,地上就剩下麥粒和麥殼兒,收在一起後就可以揚場了。揚場是把麥子用木杴剷起,扔得高高的,憑藉風力把麥籽兒和麥殼分離開來。

這些工作是由大人們來做。我們幾個小孩就在淡淡的燈光下玩老鷹捉小雞的遊戲,在堆起的麥稈垛後面玩藏貓貓的遊戲。

麥籽挑好後,孩子們的活兒就來了。我們在這個時候負責撐口袋,大人們用木杴一次次的裝入糧袋裏,再一袋袋搬到平車上。等到把糧食運回家中時,大家纔可以稍微鬆懈下來,在當天晚上所有人終於可以安安穩穩的睡個好覺。

等到太陽再一次升起時,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了!各家各戶趁着好天氣抓緊曬麥籽,如果老天爺不搗亂,有上三五個好天氣,大家就會把曬得乾脆的麥籽趁熱裝進糧屯和糧缸裏。一年一度的收麥季節宣告結束。

我喜歡五月,是因爲這收穫的季節也是我出生的時節。每年的五月端午,母親總會在做飯時把瓦罐裏攢的雞蛋偷偷拿出來幾個,煮熟放在涼水裏冰涼,然後揹着弟弟悄悄塞給我。一邊塞一邊還高興地說“明天是你的生日,快吃吧,這就是你生日的禮物!”

然後我會用一雙小手捂住口袋,揣着幾個雞蛋在其他小朋友面前炫耀,一直讓小朋友們不停的咽口水,我才捨得慢慢得吃掉。因此,小時候是特別盼望五月來臨的。

現如今人們早已經丟棄了那些古老的收穫方式,用現代化的收割設備替代了人工以及牛馬等等的勞作方式,節省了人力物力和時間。到了收穫的季節,各家各戶只需要出來一個人在田埂等候收割機的到來,頃刻間,乾淨的麥粒就會像小山一樣堆在莊稼人的家門口。那些一望無際的麥田,在短短的一天或者幾天就剩下滿地麥茬,那些泛着金色麥浪的麥田很快變做空蕩蕩的原野。

又是一年五月來,卻再也不見了“麥假”,也不見了麥田裏一個個揹着烈日,揮舞着鐮刀勞作的人們。麥子依然是這個季節的主角,但它成熟收穫的過程,已被歲月更換成另外一種方式。對五月的記憶猶如一顆初夏的種子,永遠植在心裏,也永遠生長在每年都會如期而至的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