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山斷想散文隨筆

30年前的江南古鎮———烏沙，是典型的平原與丘陵交匯處。古鎮的東南方不遠處有一座小山坡，當地人稱之爲棉山。山體不大，方圓不足1平米，但卻是當地村民眼中的垂涎之地。

那時，村民家中的薪火不旺，常有冬令時分，全村青壯年勞動力雞叫頭遍動身，往返七八十華里，到“山裏”去挑柴，中間還要經過渡口，天漆黑時才擔百餘斤柴火回家，十分辛苦。現在人聽起來簡直是天方夜譚，會懷疑那些人是否肉身？所謂到山裏砍柴，多少含有趁林主不備行竊的意思。時間長了，山裏人組織起來，習武護林。在一次惡鬥中，南鄉人吃了虧，村中就有一名退伍的壯漢被打得鼻青臉腫，丟盡了顏面。自此，到山裏砍柴的人越來越少了。

而棉山之所以令人眼涎，在於它渾身都是寶貝：除有少許幾人合抱的楓香樹外，到處是比碗口還要粗的甜楮（栗子樹）和松樹。春天來時，綿延的綠是當地一道風景。夏天雷陣雨天氣，狂風怒號，電閃雷鳴，總有些樹木枝椏落地，也有攔腰截斷的，村民們爲了有所獲會在次日晨爭分奪秒地趕到。當然，也有動歪點子的人會在風雨交加的夜裏作案。一次，山上盜伐嚴重，驚動了公安，除了水塘裏沉埋的一些，陸陸續續收繳來的斷木排滿了村裏小學的操場。

尤其在深秋季節，楓葉、松針紛紛落下，一層一層的，幾乎沒膝，整座山頭像是被披上了一層金黃色被子，真正是印了“落葉歸根”的古訓。如果不被人爲破壞的`話，來年定然會根深葉茂的。常有半大小子們趁守山人不備，悄悄溜進山，在“棉被”裏盡情嬉戲，而後順手牽羊帶走一畚箕黃金針、黃金葉提回家，向大人請賞。山上的墜物本是要悉數清理、捆紮，然後按標準發放到各家各戶的。守山人不是看守不嚴，也不是老態聾鍾，有時是故意放孩子們一把，有時也大聲呵斥幾聲，將孩子們攆得漫山遍野。除了兩間草房、兩間豬圈，一盞香油燈，離村莊有好幾裏地呢，他太寂寞了。那時的甜楮豆腐我是吃過的，稱不上美味佳餚，但那澀澀的苦苦的味道留在了我的記憶中。

也許是由於產權不明，也許是由於疏於管理，也許是根本沒有環保意識，先是在山的一隅辦了一家制磚廠，再後來是制磚廠倒閉，山上的樹木也由稀漸無。一些人家按照“插草爲標”的舊俗在山上開了荒，最後竟沒有剩下一棵樹。黃土地上本來也不“出貨”，但阻擋不了人們的慾望。陸陸續續有了一些墳冢出現在了山上，但一般老人不情願把自己的來生託付給這片黃土。據說，是擔心那裏的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