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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感悟之花草茶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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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感悟之花草茶散文

晨起,微微的風。

簇簇粉嫩的白不情願地扭動身子,慵懶於晨露與霞光裏。許是風真的太輕柔,搖不動主幹;又或許是貪戀,不敢驚擾,恐跑了香。但,那槐花的香還是開了,像蜜,甜了味覺;像詩,潤了心田。

如兒時的我,仰着臉,做一幅臨時的虔誠,然後選一株不高也不粗的樹。可試了幾次,除了汗滴樹下土以外,那白生生的誘惑依然招搖枝頭。什麼時候發福了?小時候反皮糙肉厚嗎?樹沒爬上去,倒硌得肚子痛。沒辦法,望花興嘆嘍。

“爺爺!爺爺!爸爸笨,您來摘,想吃呀。”女兒脆脆的童音如百靈的歌,搖着父親的臂,像波浪鼓。

父親的鬢髮已花白,背佝僂的像一座橋,唯有臉上的表情不會變,永遠笑意盈盈:好!好!好!走,跟爺爺找根棍子去,綁上鐮刀,割幾串最甜的。

父親也是喜愛槐花的。艱苦的年月裏,他跟着馬戲班天南海北地跑,一套十三節鞭耍得啪啪響,仍然混不飽肚子。逢這槐花飄香的時節,他能單手爬上樹去,先吃個飽,再攀上最高枝,摘些丟下來,讓奶奶做熟了,權當食糧補給。如今上不了樹了,可癡情不改。不再當食糧,而是美味。

兀自出神,覺得有什麼東西敲在腦袋上。花枝剛欲再滾落,忙抓住。摘幾朵丟嘴裏,香甜依舊,並不顧樹上的兒子扮着鬼臉衝我笑。美味自有人幫忙傳遞,足矣。

選一角明淨的庭院,席地而坐,把父親和兒子採來的花枝,細細整理。然後切一點蔥花、姜沫,打兩個雞蛋,加水加面,和花揉在一起,生火,煎熟,做一鍋香噴噴的槐花羹。香味便久久無去時,因爲花香正適宜,飄揚起美美的好日子。

父親的小院裏有棵石榴樹,是他指揮我姊妹仨種下的。很多年了,枝繁葉茂;盛花時,像開起燈籠會,火紅一片。

逢收穫的時候,父親的電話就來了:今年的果子大,甜。啥時候來,給你們留着?但是往往等到年關,父親纔有機會爲我們捧出他的珍藏,因爲我和弟弟都遠在外地。榴果表皮有的已腐爛,有的變爲黑褐色,籽粒失去了香甜的味兒。我們隨便掐幾粒,放嘴裏,嚼着。唯有父親會採下十幾粒,一口燜,連連地贊:香!甜!母親不吃,只看着我弟兄和我們的'孩子笑。

在家的妹妹傳給我太多榴花圖片,我喜歡,勝過果子。榴花之美賞心悅目,而果子酸酸甜甜的真味無緣品嚐。

今年的榴花開得少,父親懈怠了,往年留存的果子都超出這花的數目,因爲我。我想出國,雄心勃勃。等待護照,閒散在家裏。

父親說:娃不多,負擔小,何必太拼命?錢不夠,娃,我來養。

我笑笑,懶得解釋,錢,養活一個家足夠,只不想負了好時光。

石榴樹下,父親笨拙地折去幾個鬧枝。有個高一些的,他伸長了臂,掂起腳尖,還是夠不着,因爲他已無法伸直弓了的背。他氣惱地揪下幾朵我愛的花,狠狠踩碎於腳下。他瞪着我:今兒老子只說一句話,兒行千里母擔憂。

那一刻,我震驚了。那好吧,想留我,得有酒。

父親樂了:好!孩他媽,拾掇拾掇,擺飯,把我的窖藏酒拿過來。而後低頭瞧瞧,可惜了榴花兒。

我懂了花裏,還有果子中藏着他的情:思念。

前幾年回家,大都是大雪紛飛的時節。

不喜雪卻喜歡扒開雪被,端祥裏面的草。黃色的莖杆兒抖抖瑟瑟於寒風裏。

小河畔有好多。選幾株,找根棍兒,劃定一個圓,留作記號,明年來看。第二年,草還黃,可是圓不見了,證明它們爭取過,突破圈圈的束縛,綠過春天和夏天。貌似柔弱的它們卻堅強,有了不起的生命力。

妻子笑我癡,回以一笑卻不語。

她如草,更應該喜歡草。自十六歲起便撐起一個家,累過,也哭過。可是沒有人在意她的眼淚,她學會了堅強。姐姐出嫁時,她把她打扮成村裏最美的花;弟弟工作時,她給他做了最香的紅燒肉。臨到自己,她一無所有,可是她有一雙手和憧憬新生活的心,風塵僕僕走進了我們的家。

後來,不大喜歡給草畫圓了。雪一年比一年少,一年比一年小。無須扒開,草在零雪之上搖曳,意蘊頓失。但是仍心念幾株,留待來年。

妻子來了電話,開了家文具店,說不教書了,覺得對不住那些可愛的孩子們,文具,可以方便他們,也會見到他們。她知道我會支持的。

掛了電話,QQ響起來,是一張照片。大大的花盆,盆裏有綠草。花盆的邊緣用油彩筆劃下一圈潔白的線。

她發個笑臉。我取了草坪上的草,是常青的,等你來看。不求它們多茂盛,有生機就好,也畫了圓,不會褪色,供我們看上一輩子。

這家老伯通茶道,我們稍事休息,他已在殷勤地爲我們烹茶。表情頗嚴肅;倒茶動作太灑脫,瞧得我一愣一愣的。說了聲,“好了,師傅們請吧,正宗普洱茶。”

道謝,接過,一飲而盡。什麼味兒,不知道;舔舔脣,僅有點滑滑的。暗樂,《西遊記》裏八戒吞吃人蔘果,《紅樓夢》裏論“驢飲”,怕指的就是俺這類人。

瞅個空兒,遛一邊,倒一大杯白開水,一仰脖,咕咕咚咚的,痛快,真真地解渴。

下班了,纔想起可以學學老伯的茶藝。泡一壺,慢慢慢慢,幽幽然然,盡享茶韻添香。盛足一院子的月光,佐料,我選家常的水和八塊錢一包的茉莉花(一種茶葉)。這個季節有點涼了,可還看不到茶煙裊繞。遊目別處也罷,棗子紅透了,自葉片間下探,搽了月娥的粉吧?亮亮的。時有幾片葉飄下來,半青半黃的,但枝頭的葉,綠,還是主色調,表明生機尚旺。

一杯在手,溫熱剛剛好。呷一口,餘香久久。我半躺着,想做一會不安分的夢。頭頂上的雲,像棉亦像雪,時時變幻我臆想中的模樣,恰如年少癡狂,企望創造一個再一個傳奇。長大了終明白,世間的完美創造非我一人可勝任,我只要把骨子裏的真善美和汗水奉獻給它,讓它更美一點,就夠了。

女兒來討茶,很快,偎在我懷裏睡着了。我瞧着她甜睡的樣子,無心再品茶。富又如何,貴又如何?享一份自己的詩情畫意,甚好!這一悟,就悟了很多年。

女兒的茶涼了,我依然會喝下,淡也可,濃也罷,只要實在,有味兒。